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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一生中獨來獨往,除了神農,幾無一個朋友,失憶之後,更覺寂寞惘然,此刻見這相遇不過一個時辰的少年,竟為她甘冒奇險,心中感激,難以名狀,眼圈一紅,點了點頭。
拓跋野再不遲疑,氣刀揮舞,在石壁上鑿出一個深洞,將她與那石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橫置而入,封鎮經脈;而後又將石塊重新壘砌,穿了若干氣孔。安頓妥當,這才沿著罅壁朝上方衝去。
出了崖頂,明月當空,狂風撲面,四周的雪山坍塌近半,斷峰參差矗立,腳下的山嶺更是縫隙縱橫。百丈來外的峽谷中,那道冰瀑已沖瀉到了山腳,冰凌、晶石嶙峋堆積,重重疊疊,在月光下閃耀著銀亮炫光,乍一望去,仿佛一條巨大的銀龍迤邐垂臥。
那尖嘯聲從西南方遙遙傳來,循聲望去,在那雲橫霧鎖的雪嶺高峰之上,隱隱可見燈火輝煌,紅光沖天,夾雜著鍾樂鼓號、歡歌長呼。夜空中「咿呀」之聲不絕,無數怪鳥穿雲破空,正浩浩蕩蕩地四面圜飛而去。
拓跋野馭風高飛,衣裳獵獵,轉眼間便沖入了漫漫飛禽,躍上了一條風翼蛇獸,那長蛇翻旋甩尾,怒吼著回頭咬來,被他制住七寸,只得服服貼貼,隨著鳥群朝窮山飛去。
鳥群飛行極快,風捲雲涌,大地如錦繡,斑斕倒掠。鳴鳥尖嘯聲越來越響,震耳欲聾,飛禽怪鳥紛紛狂啼呼應,直如海嘯。
被那聲浪所震,周圍的雪峰隆隆悶響,積雪、冰川接二連三地崩涌傾瀉,沖入茫茫雲海,仿佛萬瀑飛瀉,群龍翻騰,煞是壯觀。
過了小時時辰,將近窮山峰頂,只見雲霧離散,雪嶺環繞,天湖如海。深藍色的水面波濤紛涌,開滿了淺紅色的心形蓮花,碧葉田田,漂浮搖盪。
湖面上曲廊回折,連接七處瓊樓玉宇,遙遙布成北斗七星的圖案。宮閣樓台,參差錯落,瑩白似冰雪;飛檐綠瓦,勾心鬥角,交疊如翠荷。
曲廊、宮宇邊沿的水面上,懸浮著萬千盞蓮花燈,與樓殿中的璀璨燈火交相輝映,絢光流彩,幻麗如仙境。
第六章 女國神巫
絲竹金鐘,交相併奏,合著那鳴鳥尖嘯、群禽歡啼,更覺熱鬧。曲廊上,宮女提燈往返穿行,端送著酒水佳肴。心蓮海中,數百艘月牙小船縱橫穿梭,絡繹不絕,載著客人前往北斗七殿。
這北斗神宮雖比不上崑崙瑤池壯麗瑰奇,但精巧秀麗,更有過之,加上連綿數十里的碧葉紅蓮,芬芳撲鼻,不像在萬丈雪嶺,倒猶如木族的江南美景。
當是時,空中聚集的鳥群已近數萬,繞著山頂盤旋紛飛,如霞雲翻騰,卻不敢妄自沖落。
那鳴鳥尖嘯聲傳自最南端的雪峰,山嶺搖晃,冰雪崩塌,滾滾沖入心蓮海中,碧波洶湧。
拓跋野撕下兩條布帛,塞住雙耳,從長蛇上飄然躍下,馭風踏波,朝著窮山南峰掠去。到了山腳岸邊,雪瀑轟鳴,冰石飛撞,蓮花跌宕搖曳,那巍巍雪嶺仿佛隨時都欲朝他壓倒。
他凝神四掃,不見任何山洞入口,更無宮殿樓台,瞥見百餘丈波濤怒涌,漩渦翻騰,心中一動,難道入口竟在湖底?
下意識地施展「魚息訣」,潛入湖中,果見那雪浪如蟠龍玉柱,自湖底滾滾噴涌而出,正欲逆流游去,忽見一道紅色人影翩翩衝出,杏眼顧盼,赫然正是先前與流沙仙子糾纏的幻冰仙子。
拓跋野從後方悄無聲息地游上前去,右手抵住她背心,傳音道:「仙子,得罪了。不知鳴鳥封印何處,可否帶我前往?」
幻冰仙子見是他,花容驟變,適才目睹他與神女激戰,知其神通,不敢反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傳音道:「你既想自尋死路,我又何必攔你?」轉身領著他朝里游去。
漩渦滾滾,從湖底一個洞穴湧出,兩人溯流而下,漆黑一片。過了半炷香的工夫,光線漸亮,隱隱可見甬洞石壁上尖石嶙峋,附著許多貝殼,明珠閃爍。又過了片刻,前方紅光搖晃,越來越亮。
拓跋野念訣隱匿身形,隨著幻冰仙子朝上浮去。
「嘩」的一聲,躍出水面,燈火輝煌,雕欄玉柱,竟是個極為壯麗的宮殿。躍出處碧葉漂浮,荷花搖曳,乃是大殿中的一個花池。四周宮女穿行,瞧見幻冰仙子,稍一行禮,行色匆匆,也沒人問她為何去而復返。
宮殿建在山腹巨洞中,借勢隨形,也不知用什麼混金、神木結構,固若金湯,那鳴鳥尖嘯聲如驚雷連奏,在殿內嗡嗡迴蕩,震得拓跋野氣息翻湧,那梁木、大柱卻都紋絲不動。
幻冰仙子領著他朝里走去,她耳中雖塞了兩個青銅扣,被那聲浪所震,仍是面色煞白,煩悶欲嘔,伸手緊緊堵住雙耳。
拓跋野一邊尾隨於後,一邊凝神掃探,見那來往穿梭的眾女,個個神色自若,置若罔聞,不由大奇,轉念一想,立即釋然。這些女子必早已被震聾雙耳,就算這鳴鳥尖嘯再響徹百倍,亦毫髮無傷。
穿過花閣,繞過偏殿,剛步入迴廊,前方突然絢光晃動,兩列彩衣女子提著五色燈籠魚貫而來。
幻冰仙子臉色微變,傳音道:「是神女!」忙疾退數步,轉身躲入偏殿。豈料腳尖方甫邁入殿門,便聽見幾個女子齊聲道:「奴婢拜見神女!」
兩人一凜,轉眸望去,只見六個彩衣女子伏身拜倒在地,畢恭畢敬。顯是未及細看,將他們當作了神女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