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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窳等毒獸反應最為強烈,紛紛急停頓住,合著玉兕角的節奏仰頭長嚎。後方奔沖而來的數百隻猾褢收勢不住,接二連三地撞了上來,彼此怒吼狂嚎,抓咬一團,陣型驟然混亂。
淳于昱彎月般的美目中怒火閃耀,巴烏聲陡然又是一變,婉轉低回,如溪水潺潺,耳語綿綿,漸漸又壓過了玉兕角聲,群獸狂怒暴躁之態稍斂。眾合窳嬰哭怪號,聽著當世兩大妖女的號角與巴烏交纏並奏,左顧右看,進退維谷。
便在此時,大風呼卷,山谷密林沙沙作響,大河上游忽然響起一聲骨笛,尖利刺耳,淳于昱臉色微微一變,蠻笛聲登時又被玉兕號壓過。
那骨笛聲淒詭陰鬱,眾遊俠寒毛乍起,莫名地一陣恐懼。
拓拔野心中一凜,這笛聲與蟠桃會上黑帝所吹奏的骨笛何其相似!凝神望去,細雨如絲,烈火吞吐,兩岸半山都已燒得紅彤彤一片,惟有那骨笛傳來處,瀰漫著一重淡淡的藍霧。
眾獸齊吼,敞鳧神鳥三頭急轉,扑打巨翅,尖鳴著盤旋飛起,突然朝大河俯衝而去,「呼」地噴出一團烈火,直衝入河水之中,隆起一圈刺目的紅光。
「嘩啦!」大浪噴涌,突然濕淋淋地竄起數十條人影,渾身著火,低沉怪嚎,朝敞鳧神鳥猛衝而去。
幾在同時,整條大河像是突然迸炸開來,水浪如天河倒瀉,沖天狂噴,無數人影繽紛閃爍,破浪掠起,漫天低嚎怪叫,和骨笛聲聲契合,悽厲悠長,陰寒透心。
「鬼國屍兵!」拓拔野心中大震,再無懷疑。這情景與崑崙瑤池、西荒通天河如出一轍!當日蟠桃會一戰,黑帝、五大鬼王已被盡數全殲,難道在這深山密谷之中竟還藏了鬼國餘孽麼?
不及多想,大聲喝道:「大家退到火里去,圍成一圈,不可輕舉妄動!」龍尾轟然飛掃,將撲衝上前的眾殭屍打得稀爛,氣浪飛卷,掀起滿地火光,組成一圈七八丈高的火牆。
淳于昱所布的火種乃南荒三昧離火,炙烈狂猛,遇水更熾。百餘名屍兵衝撞在火牆上,焦臭四溢,瞬間便被燒成了紫紅色的焦骨,但卻毫無知覺,無畏痛楚,依舊朝著眾遊俠猛衝而下,被氣浪一震,頓時噴舞為漫天粉末。
骨笛聲越來越近,河水中不斷地衝出鬼兵,轉眼便已布滿了山谷,略一算去,少說也有八九千之眾,揮舞著兵器,前赴後繼地向前衝去。在火光輝映下,或是斷頭少臂,或是開膛破肚,慘白的屍身上裂洞翻卷,密密麻麻的蠕動著無數蠱蟲,說不出的丑怖詭異。
流沙仙子格格笑道:「老妖女,等收拾了這些討厭的骷髏,再陪你好好玩耍。」玉兕角陡然折轉,高亢激烈。
距離稍近的眾鬼兵簌簌亂抖,隨著號角聲,篩糠似的急劇搖擺起來,既而「哧哧」連聲,體內屍蟲嗡嗡飛射,密雨似的落了滿地,焦縮如芝麻。蠱蟲既去,屍兵木立了片刻,微微一晃,便紛紛仆倒在地。
淳于昱「哼」了一聲,似是對她的手段頗為不屑,巴烏長吹,滿地火光驟然高竄,烈焰吞吐。那萬千南蠻凶獸紛紛掉轉頭來,怒吼著橫衝亂撞,頃刻間,便將眾屍兵衝散開來。
放眼望去,山谷儼然成了熊熊火海,在細雨澆淋下,起伏翻湧,其勢更猛。就連那大河也被燒成了滾滾沸水,白霧蒸騰。
凶獸奔騰,天搖地動,鬼兵、猛獸混戰一團,不斷地滾倒在火焰里,淒嗥慘厲,震耳欲聾,空氣里的焦臭腥惡之氣越來越加刺鼻。
群雄駭然圍坐,捂住口鼻怔怔觀看,直如置身夢魘。
有這兩大妖女聯手對付鬼兵,拓拔野登時大為放心,心想:「斬草除根,蛇打七寸,先制服那吹骨笛之人,這些鬼兵便不足為懼。」當下碧光閃耀,重新化為人身,騎在太陽烏上,急速朝著山谷那一側衝去。
火光沖舞,咫尺瞬息,半山草坡之上站了一個紅衣男子,斗篷披風,橫吹骨笛,腰身上圍掛了一串顱骨,正隨著骨笛節奏虛空繞舞浮動。在他周圍,寂然端坐了八個紅衣人,垂頭盤腿,石頭似的動也不動。
拓拔野喝道:「何方妖孽,還不束手就擒!」駕鳥電衝,天元逆刃光芒爆舞,朝著那紅衣男子迎頭怒斬。
紅衣男子頭也不抬,猶自悠然吹笛,腰間懸浮的骷髏卻驀地飛炸開來,黑光爆射。幾在同時,那端坐四周的八個紅衣人急沖而起,「咻咻」連聲,八道雪亮的刀光如矯龍怒舞,熱浪狂飆。
拓拔野呼吸一窒,失聲道:「烈雪八刀!」
這八刀首尾相接,連綿不絕,刀氣更是炙熱銳利,勢不可當,赫然正是當日在鳳尾樓中與自己交過手的火族八位同胞兄弟!
這八人是烈炎極為信賴的貼身護衛,忠心耿耿,對自己亦頗為友善,怎會搖身變成了鬼國爪牙,聽這紅衣男子骨笛驅喚?莫非烈炎竟已遭了什麼意外麼?
一念及此,冷汗涔涔,又驚又怒,不及多想,天元逆刃迴旋橫掃,光浪爆舞,轟然將八刀盪開,乘鳥沖天飛起。左掌真氣爆吐,驀地形成一個強猛的碧綠氣旋,滾滾倒沖,將離得最近的烈四郎當空猛吸而來。想要抓住問一究竟。
但那八兄弟心意相通,如若一人,拓拔野身形方動,眼前熾浪撲面,烈雪八刀又呼嘯急卷,快逾閃電,悍然劈入那氣旋正中。
「嘭」地一聲,氣浪四炸,拓拔野掌心微痛,竟被震得氣血翻湧,撒手飛退開來,心中駭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