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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已明拓跋野之意,高聲道:「不對!我說的是『夫肉身者,乃神識枷囚耳,神欲與道合,必先絕食寡慾,靜思冥想,身如槁木,心似金石』……」
青帝衝破泥丸宮後,神志已近癲狂,被他們這般一攪和,腦中更是混亂不堪,喃喃道:「神欲與道合……神欲與道合……」凝神苦苦回想,不知哪個才對,頭痛如裂,整張臉都扭曲起來,猛地將拓跋野拋到地上,雙手捧頭,嘶聲大叫。
白龍鹿奮力掙紮起身,飛也似的沖了過來,拖著拓跋野朝外奔去。
眼見青帝抱頭狂吼,面目猙獰凶暴,勢如瘋魔,眾人心下都是大寒,蛇姥一邊高聲胡編經訣,一邊強聚真氣,衝撞被封閉的經脈。
當是時,「轟」的一聲巨響,整個腔洞忽然猛烈搖晃起來,接著陡然朝下一沉,眾人東倒西歪,驚呼連聲。
「轟隆隆!」從甬道外傳來驚雷疊爆似的轟響,又聽見鯤魚發出的嗚鳴之聲,夾雜著兩儀鐘的嗡嗡長鳴,震耳欲聾,難受已極。
青帝更為狂亂焦躁,雙掌轟然四掃,氣浪炸爆,擦著眾人怒卷而過,猛撞在四周腔壁上,血肉四舞。
兩儀仲被他氣浪撞中,「當」地墜落在地,朝拓跋野飛滾而來,白龍鹿怒吼一聲,飛撲移擋,低頭將銅鐘死死抵住。
混亂中,只聽「咯啦啦」一陣脆響,那血肉模糊的鯤魚腔壁竟突然如冰雪凝結,青光閃耀,轉瞬間便已化作一面面淡綠色的堅岩巨石,青帝氣浪猛撞其上,火光四射,石屑紛飛,竟比銅鐵還要堅硬!
蛇姥臉色微變,失聲道:「鯤魚重新石化了!」
拓跋野心中一震,又驚又喜。雖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隱隱也猜到了大概。
先前由於自己的攪局,烏絲蘭瑪未能從蛇姥口中套出所有的鯤魚解印訣,因此當他以這殘缺的法訣,誘使眾水妖合力解開封印時,巨鯤只是局部甦醒,威力不免大為減小。
天吳有了八極之身,自然不願這難以駕馭的太古巨獸重現大荒,攪亂水族局勢,以他的機變、修為,要想率領眾水妖齊念法訣,重新將半醒的鯤魚封印,也非難事。
腔洞轟然連震,疾速朝下沉落,眾人瞬間失重,無不踉蹌翻滾。被那隆隆響聲所震,青帝頭痛欲爆,縱聲狂吼,接連兩掌劈出,打在晨瀟旁側,氣浪炸舞,將他掀飛開來,一頭撞在石壁上,登時暈厥。
蛇姥又急又怒,再這般任他發狂,只怕不消片刻,四人都要死在他的手中了!
驀一咬牙,身子一震,「哇」地鮮血狂噴,硬生生將經脈強行撞開,一躍而起,急念封印訣,喝道:「蟒神吞天!」右手銅棍光芒激爆,突然沖舞成一條碧綠巨蟒,狂吼著將青帝當頭吞入!
「轟」光波炸散,碧蟒陡然化為銅棍,嗡嗡連震,掉落在蛇姥腳下。
短短片刻之間,她先以兩傷法術強行沖開經脈,不等真氣通暢,又強行聚念封印青帝,雖然僥倖一擊得手,但八脈震傷,臉色慘白,竟連俯身拾取銅棍的氣力也沒有了。
眾人驚魂甫定,腔洞陡然又朝下急沉,仿佛瞬間無墜入了無底深淵一般,一顆心像是要從嗓了里蹦出來了,紛紛失聲驚叫。
疾速下沖了片刻,「嘭」的一聲巨響,像是巨鯤撞到了什麼海底礁石,四壁狂震,眾人飛彈而起,又重重拋落在地,疼得眼冒金星,百骸欲散。
蛇姥強忍劇痛,抓起銅棍,奔到晨瀟邊上,見他只是昏迷,並無大礙,心下稍寬,轉身將高九橫的屍骸小心翼翼地收入一個銅匣之中,藏入懷裡。心頭一酸,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稍一定神,立時又將滿地的神器和那兩儀鍾一併收入乾坤袋,放在拓跋野手中,伏身道:「神上,鯤魚一旦徹底石化,體腔內便冰寒徹骨,氣孔也隨之冰凍封閉,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她對拓跋野伏羲轉世的身份深信不疑,說話、神情無不畢恭畢敬。見拓跋野點頭答應,立即將他背在身上,又轉身將晨瀟挾在腋下,領著白龍鹿與雨師薇朝外掠去。
她此時不過是七八歲女童的體貌,幼小的身軀背負著偌大的兩個男子,奔掠如飛,瞧來頗為詭異。雨師薇騎乘在白龍鹿上,全速狂奔,仍有些追之不及。
鯤魚的嗚鳴聲在體腔內嗡嗡迴蕩,轟隆巨震接連不斷,那鮮紅起伏的肉壁瞬息間便凝固為凹凸不平的石壁,嶙峋突兀。迎面不知從哪裡捲來陣陣狂風,陰冷腥臭,令人煩悶欲哎,寒毛直乍。
四人一鹿沿著那蜿蜒典折的腔洞狂奔了片刻,在震耳的噪聲中,依稀聽見一個聲音似有若無,縹緲不定,似乎在呼喊著誰的名字。
白龍鹿陡然頓住,耳廓轉動,拓跋野一凜,凝神傾聽了片刻,失聲道:「雨師姐姐!」那聲音柔媚悅耳,不是雨師妾又是誰?心中驚喜欲爆,高呼回應。
蛇姥大喜過望,她此生最為尊崇的便是女媧大神,眼見其轉世之身也在這鯤魚腹中,想也不想,立即循聲轉向狂奔。
白龍鹿歡嘶急追,險些將雨師薇顛了下來。
那呼喊聲越來越近,叫的全是拓跋野的名字,果然是龍女的聲音。眾人大喜,一齊高聲吶喊起來。
當是時,蛇姥右手中的銅棍忽然嗡嗡狂震,虎口酥麻欲裂,她心中一凜,正待聚氣緊握,「砰」的一聲悶響,青光爆射,整個銅棍竟陡然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