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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吾皺眉奇道:「皮母地丘內的地火不是每隔一個時辰才噴發一次麼?怎地相隔不過片刻,便又重新噴薄?」
應龍乾瘦的臉上閃過古怪的神色,象是恐懼,又象是狂喜,褐眼冷冷地凝視著那火浪噴涌的地壑,嘿然道:「若是地火,又怎會有如此大的威力?女媧大神一念之差,慈悲為懷,卻為今日留下了驚天浩劫……」
「嗷——嗚!」話音未落,地壑內紅光爆舞,忽地傳來一聲震天怒吼,眾人腦中嗡的一響,氣血亂涌,數十人騎坐不穩,眼前一黑,登時翻身朝下摔落。
「轟!」皮母地丘南側的地面突然炸裂開來,巨石四射,火浪噴飛,只見一個赤紅色的巨大觸手沖天破舞,高高地拋過一道弧線,轟然砸在大地上,登時將半截斷山擊得粉碎!
「嘭!」「嘭!」「嘭!」
紫光迭爆,氣浪洶湧,公孫嬰侯發狂似的怒吼著,地火陽極刀縱橫亂劈,恨不能立即斫開一條生路來,但那石門卻始終巍然不動。
他被封印於壺中整整十六年,備受冰寒、炙烤之折磨,幾近瘋魔。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正想著要報仇雪恨,雄圖霸業,豈料竟又被當下最為信任的女人所陷害,再度受困於此。縱是銅心鐵膽,這一刻也要狂亂崩潰了。
火焰亂舞,甬道明亮如晝,流沙仙子翩然立於數丈開外,倚著石壁,不斷地冷嘲熱諷,直笑得俏臉彤紅,花枝亂顫,渾然忘記了自己亦被困在壺中。
惟有拓拔野對周遭一切視若不見,痴痴地凝視著雨師妾那淚痕閃爍的笑顏,胸喉若堵,悲欣交集,先前的焦急、恐懼……全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了無邊無盡的溫柔、寧靜與喜悅。
只要與她同在,身在何處,能否離開,一時間竟全都毫不緊要了。
公孫嬰侯驀地轉過身,雙眸怒火如焚,瞪著拓拔野兩人,咬牙切齒道:「你們這兩個小賊,今日不將你們碎屍萬段,難消我心頭之恨!」左手驀地扼緊雨師妾的咽喉,厲聲道:「在此之前,我要你親眼看著她死!」
拓拔野又驚又怒,喝道:「放開她!」身形一矮,閃電似的朝他衝去,天元逆刃銀光如電,疾斬其右肋。
幾在同時,「咻咻」激響,流沙仙子的三十六根子母針亦破風激舞,朝著公孫嬰侯的各處大穴怒射而去。
公孫嬰侯森然大笑,避也不避,抓起雨師妾當作人盾,朝天元逆刃與銀針擋去。
拓拔野叱道:「無恥!」驀地收刀下沖,反手一掌,碧光爆吐,如渦旋飛帶,陡然將雨師妾緊緊纏住,剛想朝外分奪,眼前一紅,氣浪爆舞,地火陽極刀已然當胸劈到。
拓拔野心下一凜,只得迴旋收掌,順勢反撩天元逆刃,與那熾烈氣刀撞個正著。「嘭!」肌膚如灼,整個手臂酥麻如痹,身不由己地朝後跌退。
流沙仙子嬌叱聲中,銀針沖舞翻飛,繞過他的頭頂蓬然聚散,繼續朝公孫嬰侯電射而去。
這甬道甚為狹窄,僅容兩人並肩而行,三人在此騰挪激鬥,每一次交鋒都堪差毫釐,驚險萬狀。
拓拔野真氣、法力原本便都不敵公孫嬰侯,體內「海誓山盟蠱」又未盡滅,真氣一動,立時情慾如焚,加之此刻投鼠忌器,生怕誤傷龍女,行動更是大受掣肘。頃刻間便被公孫嬰侯逼得險象環生,肩上、臂上、腿上均被地火氣刀掃中,鮮血淋漓,火燒火燎。
當下引著他且戰且退,往寬闊的壺洞中掠去,伺機反擊。
雨師妾芳心嘭嘭狂跳,若非喉嚨被扼,早已驚呼失聲。一時間,眼中耳中,全是拓拔野的安危,竟忘了自己命在旦夕,比他更為兇險莫測。
「轟!」四人剛沖入壺洞中,腳下忽然一陣劇震,身形一晃,險些站立不穩,接著又是一陣猛烈震動,隆隆作響,偌大的神壺山竟似要傾倒一般。
四人大凜,紛紛罷手躍開,凝神聆聽。
拓拔野右手虛空一探,「咻」地一聲,饕餮離火鼎從壺底火焰中凌空飛旋而起,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手中。
光芒閃耀,從鼎中緩緩升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散射出萬千幻光,映照出地丘外的壯觀景象。
雨師妾靈光一閃,突然明白先前拓拔野、流沙仙子為何會「消失無蹤」了!雙頰暈紅,嘴角噙笑,妙目溫柔地凝視著拓拔野,又是讚許又是驕傲。
公孫嬰侯之所以能瞧見拓拔野等人的一舉一動,都是依賴那「潛天三稜鏡」,返照出姬遠玄手中「鬼影珠」的感應圖景。正所謂「借影成形,兩兩相照」。
各族群雄原想靠此神珠,與拓拔野緊密相連,洞悉地丘內的地形地貌,不料卻便宜了公孫嬰侯,成了他的耳目。
拓拔野必是想明了此節,所以故意將「鬼影珠」收入饕餮離火鼎中,反扣在神壺底壁。被饕餮離火鼎所扣罩,「鬼影珠」所映照出的,自然便是鼎中的景象。
偏偏離火鼎的形狀與陰陽冥火壺有些相似,鼎中亦充斥著青冥紫火,外人乍一看,又哪能想到此中奧妙?只道是人去壺空,將「鬼影珠」拋留在了原處。
公孫嬰侯驚駭錯愕之下,更無暇分辨究底,必定心急火燎地趕來看個究竟。拓拔野二人只需藏在壺嘴,趁其不備,便能突圍衝出。
若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著了淳于昱之道,將公孫嬰侯一齊反鎖壺中,拓拔野此刻多半已大功告成,逃出生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