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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三十上下,膘肥體壯,眼珠子又大又圓,帶著一層煞氣,他徑直走到我面前,揚了揚下巴問:「這超市你開的?」
我從沒見過這人,敬他有幾分匪氣,笑呵呵地說:「是啊。」
這漢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回身一指說:「那『四友』麻將館是我開的,以後有時間去玩。」
我往對面一看果然看見了他說的地方,裡面隱約傳來噼里啪啦的麻將聲,我想起來了,自從我在這當居委會主任以來那間門面就一直關著,今天是第一次見它營業,沒想到是間麻將館。
漢子譏諷地一笑道:「哦,對外咱得叫老年活動中心是吧何主任?」
我說:「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呢?」
「剛放出來!」漢子毫不在乎地說:「打架把人耳朵打掉一隻進去坐了半年。」
漢子見我不說話了,粗聲道:「沒別的意思,都是街坊你又是管片兒的,我過來打個招唿,以後沒事一起耍,你要是『江湖』上有為難事也支應一聲,哥們我既然出來了,這杆旗就還在,咱以前也是混的麼!」說著來回扭他的肩膀,意在讓我看他的紋身。
我還真就看了一眼,只見那上花里胡哨紋著個動物,耳朵和嘴都短短的,眼珠子烏溜溜地倒是十分活泛,四隻細長爪子長在胖嘟嘟的身體上,後面還拖著條狐狸尾巴……
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什麼動物,又不想貿然得罪他,只得支吾道:「你這是……」
漢子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道:「本來一開始想紋個狼,結果嘴紋短了,後來就想改個狐狸,爪子又紋長了,後來說改個山豹吧,肚子又紋大了……」
給他紋身這位手藝也糙了點,估計沒紋身以前給《雜談怪論》當過美編。
漢子最後說:「後來大夥都說這東西看著像果子狸,他們就叫我果子狸了。」
我說怎麼那麼眼熟呢!非典那會的宣傳畫上老有這東西嘛!
果子狸表情一變,鄭重道:「我大名叫高山,你以後叫我山哥就行。」
阿破冷冷道:「你是誰哥啊?」我忙沖他一擺手。
果子狸瞟了阿破一眼,看出他跟我是一頭的,也口氣不善道:「我果子狸人倒旗不倒,你未必就沒有用得著我的時候。」說著沖我一揮手,「我過去了,讓你兄弟以後說話注意點。」說著走了。
阿破眼巴巴地看著我說:「我能揍他嗎?」
我微微搖了搖頭,我覺得果子狸這次過來未必有惡意,當然,七分結盟三分立威那是有的,按他說的——江湖人嘛。
這時一直坐在台階上曬太陽的王成忽然淡淡說了一句:「放心,他要找事的話我幫你們對付他。」把我和阿破嚇了一跳——說話之前怎麼也不先咳嗽一聲呢?
……
傍晚時分,孟大媽踏著夕陽的碎霞來了,我末身就跑進超市端出半箱子醬油來擱老太太懷裡道:「就等著您吶。」
孟大媽慌忙道:「喲喲喲,我哪要得了這麼多?」
「這是送您的,反正這東西又壞不了,您放著慢慢吃。」
孟大媽端著箱子不好意思道:「這是怎麼話說的,這影響不好吧……」
我笑道:「兩袋醬油您要是再推脫那就是官僚主義了。」
孟大媽這才收下,我把小綠領出來道:「這是孟大媽,以後但凡她買東西一律按進價。」
小綠怯怯道:「知道了。」
孟大媽喜笑顏開道:「這姑娘多俊呀,看著就是好閨女。」
我把孟大媽拉在一邊,討好道:「那您可得幫她一個忙,這姑娘還沒住的地方,您不是還有間小平房……」
孟大媽爽快道:「行,就住我那吧。家裡電器都現成,水電你們自己付。既然小何主任說話,一個月就按100塊吧。」
老太太也夠雞賊的,她80一個月也租過。
不過我也不能說什麼,小綠要想不被欺負,租孟大媽的房是一條捷徑。
交代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就老覺得超市門口那還有個人,這會那人好象有點等的不耐煩了,輕輕叫了一聲:「孟大媽。」
孟大媽一拍額頭道:「哎喲,你看我把正事給忘了。」說著她連連沖門口招手道,「快進來,袁警官。」
門前人影一閃,一個漂亮的女警察利落地走了進來,一身筆挺的警服,閃閃發光的警徽,女式卷檐警帽,她表情自如,雙手背在後面,溜達著走了進來,像個嬌憨的少女在逛街。
她進來以後面帶微笑打量了我一眼,然後就率先伸出了手,孟大媽忙介紹道:「小何主任,這是咱們這新來的袁警官,以後有什麼事你倆多商量著辦。」
我忙也伸出手去,袁警官玩味地看了我一會道:「我叫袁靜。」
「我叫何安憶。」她打量我我也在打量她,這的確是一個漂亮姑娘,杏核眼長睫毛,五官豐潤,身材挺拔,神態自信,配上那套警服,顯得英姿颯爽。我往她肩膀上掃了一眼:一個槓一顆星,三級警司,說明她雖然從警不久但絕非新丁。
她見我看她警銜,笑味更濃了,道:「何主任久仰大名,不過我可不是什麼警官,你叫我袁靜就可以了。」
我說:「你可以叫我何安憶,非要想叫何主任也行。」我當然知道她為什麼看著我笑——她從前肯定沒見過一個大小伙子當居委會主任的。話說這丫頭有點腹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