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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暝……
墨風眸色漸深。
他定要將這條毒蛟扒皮抽筋、千刀萬剮,方能消心頭之恨……
唰啦。
遮雨簾被拉開,半明半暗的光線里,站著筱雨半明半暗的身影。
「可是傷又疼了?」
筱雨端著燭台走過來,身上衣物是齊整的,看起來並不像臨時起身的樣子。
「不是,只是有些渴。」
墨風不愛在人前示弱,不過當他把這個理由說出來時,口中也當真覺著有些乾澀,遂撐坐起身,打算去桌上拿杯冷茶解渴。
筱雨卻放下燭台,先他一步拿走瓷杯,去到自己桌前倒了杯茶水回來。
「給。」
她把茶杯捧過來。
墨風接過茶杯,先啜飲一口試了下溫度,確定茶水溫熱適口才一飲而盡。
「多謝。」
他道了聲謝。
「不必客氣啦。」
筱雨笑起來,一雙眼亮晶晶的,像夏夜裡流淌過峽谷的溪流,明澈又富有生機,還盛滿了星星。
「你再睡會兒吧。」
她拿過空茶杯放去一旁,「多休息傷才能好得快。」
「不睡了。」
墨風卻並不急著躺回去,「我想知道,要到何時才能重新修煉?」
方才的夢境讓墨風想要儘快修煉的心情愈發急迫起來,
「這件事我也說不準的呀。」
筱雨歪了歪頭,「不過二師兄只給你開了七日的藥,那大概七日後你就能重新修煉了。」
畢竟落行雲之前已經動用術法為墨風治療過,沈寧開的藥也只是收尾而已。
「我知道你在急什麼。」
筱雨嘴角微微一揚,她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認為小師弟那一身傷是被陷阱摔出來的,只不過有些事別人不想說她便不問——不光不問,連提及都儘量避免。
「只是你也不必太擔心,師兄師姐們會保護你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沖墨風晃晃,「落仙谷很安全,你記住這一點就可以啦。」
安全?
聽到這個詞,墨風低了低眼帘。
這傻丫頭所謂的安全,想必指的是護山大陣,只是這種被禁錮於一隅的「安全」,與自己強大換來的安全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他能覺察到對方說這句話時釋放出的善意,這種在他從前生命中幾乎從未見過的東西,簡直就像初出殼的幼鳥,脆弱到仿佛他說錯一句話就會顫巍巍地死去。
所以,儘管不以為然得很,墨風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只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你看。」
筱雨忽然把手伸到墨風眼前。
墨風下意識向後仰了一下,反應過來再去看筱雨的手,發現她的手背上隱隱約約泛出一層瑩潤的光。
「你在……動用靈力?」
墨風挑眉問。
「不是啦,我可不想去二師兄那裡挨針。」
筱雨笑著收回手去,「這些光在我的血里呢,血液流動加快就會透出來,四周暗的時候能看得很清楚。」
她用力搓搓手背,果不其然,那光澤在暗室襯托下又明顯了幾分。
「你也聽見了吧,二師兄不許我用靈力,原因就出在這些『光』身上。」
筱雨盯著自己的手背,「我體質特殊,小時候隔三差五就愛生病,長輩找人給我算命,結果說我福薄,且命裡帶煞刑克六親。」
於是,時年不足八歲的她就被長輩託付給了那個說她「刑克六親」的「高人」,讓他帶去修行積福。
「可那個『高人』帶我離開的第一天,就用刀劃破我的手腕要喝我的血。」
墨風聽得眸光一頓,不自覺抬眼朝筱雨看去。
但講述著過往的筱雨神情看起來很平靜,好似在說的是別人的遭遇一般,「那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命裡帶煞刑克六親都是假的,那個人是魔修,他說我是『天福靈體』,血液能自行從周邊吸納靈力,而我之所以體弱多病,正是身體消納不了血液吸來的靈力導致的,我的血對他修煉有極大的幫助,所以他才想方設法把我帶走。」
「後來呢?」
墨風問。
「後來?後來我就見到師父啦。」
筱雨聲音一下子變得輕快起來,「師父好厲害的,從天而降,幾下就把那個魔修打死了。」
「……」
墨風眉心微蹙,「所以你就來了落仙谷?」
「我原本想回家的。」
筱雨抿了抿嘴——墨風留意到,在她抿起嘴時頰邊會陷下去兩個淺淺的梨渦。
「可師父跟我說,天福靈體對我而言算是福禍相依,擁有這種體質的人即便不修煉也能擁有長生,這是體質決定的,但他們往往又短命,因為天福靈體是一種無法修煉的體質,換言之,就如小兒抱金過鬧市,我的血肉會招來大量魔修妖族的覬覦,若繼續生活在原本家庭中,不止會給自己招禍,還會給其他親人帶來災難。」
最後,她選擇跟著記千秋來到落仙谷。
這一說,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來落仙谷後,我不光沒再遇到那種奇奇怪怪的人,連體弱的毛病都好了。」
屋外,雀鳥嘰嘰喳喳叫做一團。
天快亮了。
「雖然師父跟師兄師姐從來不說,但我知道的,這份安寧背後有他們出的大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