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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才是『死』的本質,所謂的恐怖所謂的殘酷所謂的黑,其實都只是出自生靈自己的內心而已。
如果不是他手中那隻漆黑劍柄上傳來的氣息,阿薩真的要以為面前的只是個虛無的幻像。他甚至鼓不起鬥志,就像一個鼓足了勇氣,作足了思想寫好了遺書準備去獵殺一隻獅子的獵人卻發現自己要面對的只是一張畫像。
不只是這樣一個感覺的失重,這個人站在他面前,確實讓他有種虛無的感覺。似乎那裡有一個物理上確實存在的感情上的黑洞,將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衝動所有的動力全部都變得無影無蹤。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死靈之王空洞洞地說。「我現在能夠感覺得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運的牽引。所以我在這裡,等著命運把你帶來。」
「命運?這個詞我聽過很多次了,只是一次比一次讓我感覺到無聊。尤其是現在。」
阿薩與其說是在和他說話,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他沒有興趣和這個對手聊天,無論他是死靈之王還是誰,他在衝進之前就知道現在留在外面的人要面對的將是死靈法師,一個字的時間,也許就有上百的戰士正在死去。
話語從來都只能是過程,而他來到這裡所需要的卻絕不是過程。
「不管你所說的命運是什麼,我只知道我來了,是因為我要來。我來要一個結果。」深深地吸一口這中間無盡空虛的空氣,充塞滿胸腔,也仿佛是給自己重新充塞滿了鬥志和力量的感覺。這深吸而入的不只是空氣,也把身體靈魂深處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力量根源全部吸出,他舉刀遙指這個已經成為死靈之王的人。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無所謂。來吧,讓我看看你說的命運。」阿薩的聲音已經沙啞。他不只是用吸入的空氣在發聲,身體精神靈魂深處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力量都已經湧出,激盪在身體中。
不知是因為沖入了這空間,還是因為感覺到了他意志的原因,鬼王之袍早就已經貼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每一根纖維都已經融入身體的毛細血管,在和身體合二為一。從外表來看,這再也不是一件看似普通的長袍,棱形的角和凸起開始在上面顯現,如同一隻猛獸終於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和角。
也許是因為面對這無盡的空虛,也許是終於要面對可能必須去死的現實,也許還是這隱約可見的命運,所有從意識深處湧出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烈,雖然只是一瞬間,過往的一幕幕卻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閃現,串聯,膠結成一股。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要你死,一切都結束吧。
怒吼聲猛然從他口中發出,在這空虛無比的空間中宛如撕裂了一樣的迴蕩,阿薩的人已經和這手中的刀身上的袍渾然一體化做一條虛影用所有激發出凝聚出的力量朝死靈之王衝去。他要用這實實在在的力量去將這如同空虛的敵人撕扯得粉碎。
在這中央的空虛之外,黑暗的氣息正在慢慢淡了下來。一半是因為格魯那一箭,一半是因為從後橫空而來的巨大黑影。
巨大奇怪的音符從黑影處傳來,然後在空間中迴蕩,不是任何一種可知的語言,而比任何語言更威嚴難明。寬廣的沙漠居然像一個小小的斗室般響起來不斷的回音,這回音並沒有消散,而是不斷地在反覆迴蕩再迴蕩互相重疊。原本被漆黑氣息充斥的空間中開始有了無數細微的藍色火花,而剩餘的聯軍們全部都開始躺倒在地,抱頭輾轉呻吟,只有極少的幾人還能在這古怪巨大的聲浪中站立。
遠處,正朝這裡緩緩而來的亡靈潮水徹底靜止了,亡靈們正在這宏大的聲音中逐漸崩潰。
位於這亡靈之海的正中央,原本任何元素魔法在漆黑之星的死氣面前都是無能為力的,無處不在的濃重黑氣不止淹沒所有生機,所有的元素同樣也只有被淹沒,即便是聯軍中的大法師們,在這裡的施法能力也降低到連普通法師都不如。但是這很明顯是魔法咒文的力量卻依然肆無忌憚橫行無忌,黑暗的氣息正在這咒文中逐漸消散,回縮回中央那團最黑暗中去。
「摩利爾?山德魯老師,你真的去這樣幹了……」維德妮娜眼眶中的火焰飄搖得如同颶風中的火燭,隨時都會熄滅。她一看到這身影的同時就已經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只有上古巨龍的龍語魔法才能這樣破開漆黑之星的結界氣息,而能發出這個魔法的巨龍整個大陸上只有唯一的一條,被阿基巴德封印在尼根地下的黑龍公主摩利爾。
巫妖身後的死靈法師們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一臉的漠然,比已經是亡靈的巫妖更顯得冷漠。在死靈之王已經如此接近笛雅谷,漆黑之星的劍身已經被激活,他們體內的漆黑之星的烙印已經發聲了作用,所有的原本理性都已經被掩蓋,現在只是介於屍巫和巫妖之間,活物和亡靈之間的東西。
這就是死靈法師無可避免的命運,阿基巴德給他們定下的道路。而山德魯卻是在這最後的關頭選擇了另外一條。
巫妖猛然轉身,眼中的火焰陡然一盛,她坐下的黑暗之龍巨口一張,鋪天蓋地的綠色屍火朝下方的格魯和所有人噴來。
但是這火只噴到一半就停止了,迴蕩在空間中的所有聲音突然間也停止。空間中所有的藍色火花全部都匯聚到了綠色屍火和黑暗之龍的周圍,然後這噴出的屍火就在半空中像凝固,下一瞬間,綠火連同整個青色巨龍的身體一起開始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