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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有趣的兩個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他們死,還想聽聽他們互相之間的聊天。即便是數萬年之前也很少有那樣有趣的時候。」摩利爾臉上是回想的神情,她居然有些感慨。這種感性的表情居然出現在她這樣一個強悍得幾乎讓人難以理解的生物上,看起來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第一次發現人類這種低等動物真的很有趣,比我看到過的所有生命都有趣。雖然只有短短數十年的時間,但是幾乎所有的欲望,本能,卻可以用各種奇妙有趣的方式糾纏在一起,沉澱下來,成為各式各樣的經歷和結果。從他們身上,我能夠看出很多,能夠看到他們的人生,那是無數欲望無數糾纏凝聚而成的,居然比我們上萬年的生命更有生機,更有趣,更讓我回味無窮。」
「不。他們這兩個叛徒。」在旁的維德妮娜突然尖叫,她崩潰的身形已經逐漸凝聚出了原型,但這只是形狀,其中的力量和魔法結構早已經粉碎,她現在和一隻最低等的屍巫差不多。「阿基巴德給予的宿命他們沒有去實踐,而是逃避,還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破壞,他們是笛雅谷的恥辱,死靈法師的恥辱。」
「你是人類的恥辱。不,是所有生物的恥辱。」摩利爾猛地轉頭,朝她大吼了一聲,巨大的聲浪震動得巫妖身上乾枯的肌肉紛紛下落,這一個吼聲幾乎就直接把她重新凝固起的軀殼震得又散碎開來。
「你一口一個阿基巴德,難道真的明白他的意思和思想?只是給自己愚蠢的所作所為找一個偉大的擋箭牌罷了,你連惡人都算不上,惡人至少還感承認自己所做的是惡事,你最多只能算一個小人,自己禁錮在自己卑微如螞蟻的精神世界裡卻還以為自己很偉大?」摩利爾滿是輕蔑地看著巫妖。「人類的女人居然會有這麼噁心嗎?似乎在窩裡給雄性生孩子才是你們真正該做的事,自以為能成什麼大事自以為了不起的女人通常都是禍亂的根源。不過放心吧,我馬上就讓你和這滿地的亡靈殘骸一樣了。」
就在摩利爾剛剛舉起手的時候,那團最黑的黑突然破開了。
第二十八章 終點(中)
砍中了。
這確實並不是一片空虛,傾注了他所有靈魂所有精神所有力量的一刀已經斬入對方的身體,他可以清楚地感到他的力量他的精神他的靈魂是如何地去在這軀體上砍開鎖骨劈斷肋骨破開肌肉劃開內臟一路披荊斬棘勢如破竹然後從腰間劃出。
不只是軀體的破壞,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刀之下粉碎分解,無論是死靈之王身周的灰色鎧甲,身體中強韌得驚人的筋肉骨骼還是那詭秘難明的機能結構,在他那膠結凝聚燒灼得通紅的鬥志殺意和力量面前宛如冰霜瓦解。
這劈出的不是刀,而是他自己,是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凝聚成一個前所未有的凝聚的點砍入了死靈之王的身體。
無論是什麼力量,只要能凝聚到最高,就是最強,最清晰。在這前所未有的最清晰最凝聚的他面前,一切似乎都無法抵擋。
就這樣贏了,勝了?阿薩很清楚在這一刀下什麼都已經被毀壞,無論那具軀體是什麼,都已經一分為二。但是阿薩沒有絲毫的興奮。因為死靈之王沒有任何的閃躲招架,就這樣站在原地不動等著他的一刀。
直這個時候,死靈之王突然伸出了手,握住了阿薩的手。
那是種很奇怪的觸感,雖然冰涼,但是並不生硬,甚至有些正在逐漸死去的柔軟。沒有敵意,如同一個朋友的握手。這觸感不只停留在皮膚,而且還延伸進了身體,精神之中,感覺的最深處,這握住的不是手,仿佛是靈魂。
「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雖然死靈之王的身體確實已經分開,確實已經被破壞,阿薩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死靈之王的身體確實正在『死去』,但是有個空洞洞的聲音直接在阿薩的頭腦深處響起。「我也知道你一定會這樣做,你一定做得到的。」
「是你?」阿薩徹底的驚呆了。傳來的不只是聲音,還有無數的影像,意念。不知是因為這握住的手,還是因為他凝聚了自己全部精神和靈魂砍入的那一刀,他的靈魂似乎和這個死靈之王的靈魂已經連接到了一起。
笛雅谷中的拼命掙扎……王都中那艱難的選擇和黃金般閃光的夢想……將所有信念和生命押上的賭注……昏暗小屋中活生生的解剖……光輝城堡中的賭注,改造,還有那仿佛被召喚一般,去拿取那對他而言擁有無比吸引力仿佛是他生命的終極意義的漆黑劍柄……
仿佛是瞬即傳來的幻像,又仿佛是確實經歷過這些漫長痛苦而累積成的確實記憶重複累積疊加在一起,和自己本身的思緒互相蔓延互相感染。只是轉瞬之間,他幾乎已經分辨不出他自己究竟是誰,究竟是這個不惜赴死也要來摧毀漆黑之星的自己,還是那個一直在輾轉掙扎,卻只有在黑暗和絕望中越陷越深的叫羅得哈特的年輕男子。
不只是只有羅得哈特的思緒和記憶,更多更黑暗更血腥更尖銳更濃烈的畫面和意念涌了過來,不是來自漆黑之星的那種沉甸甸空洞洞的死氣,仿佛這身體中還有著其他人的靈魂。一個雄猛,凶暴,殘忍,酷虐,仿佛由世間所有的兇狠暴戾凝聚出的血肉怪猛獸,充斥這個靈魂的全是動物般的本能欲望,但是任何的動物的獸性也無法有這樣強,這樣的暴戾,人性中變異出的獸性比任何獸性更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