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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看著那近侍。
僅是四重境修為, 但偶然外露的氣機沉穩,身上穿戴無不是隱隱透出品階不低的靈器波動,不愧是出自鎮北王府。
依著徐妧自己的想法,既然來此,不必多生事端,與所謂生身父母見過一面後, 該是什麼麻煩事出來, 理清便是。
然,離宗之前。
樞機峰頂的小樓內。
徐妧與師伯楚清越對坐在橫桌前, 桌上放著一個紅泥小火爐,以及兩個似雪凝脂的茶碗。
「鎮北王三月前,屢次傳信於我, 要將你認回王府。」楚清越道:「這世上的勾心鬥角向來不少,在北楚, 更是多了一個爭權奪利。」
楚清越垂眸斟茶, 接著說道。
「師伯清楚, 憑你的性格, 多是為了宗門思量,不會拒絕這一安排。我雖不願讓你身陷泥潭之中, 但阿妧, 你有一道劫數,就在北楚,不得不渡。」
橫桌裊裊升起的淡淡白霧之後,坐著神色沉靜的徐妧。
她平靜道:「弟子得師伯救下一命, 受諸位師長撫養,得以安然長大至今,應當知恩明理。」
「至於此事,自多日前鎮北王之女與弟子有接觸之時,弟子已經心中有數,只是不知以鎮北王的實力地位,要如何利用弟子。」
徐妧提及鎮北王以及這件事情時語氣平靜,心平氣和得與提及一個陌生人般。
楚清越道:「北楚帝王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再如何震懾,飛升之後也難壓大祁的野心,各大宗門向來不插手這些權謀之爭。」
「鎮北王縱然實力超群、權勢滔天,但在北楚仍受帝王權術的掣肘,不過,待北楚帝王飛升之後。」
「論權勢地位,他乃萬人之上。」
「論境界,他乃八重境武修。」
不論是世人妄加揣測,或是他所處局勢,若說鎮北王毫無野心,甘願始終屈居一人之下,恐怕無人相信。
徐妧微微頷首,道:「但僅憑召回弟子,借一人之力,不足以拉攏整個太和宗,他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我只希望阿妧你能夠明白一件事,宗門的榮幸盛衰,絕不會寄託於一人身上,更無須要一人來犧牲承擔。」楚清越道:「太和七峰一橫江,永遠都是你的家。」
「鎮北王此次所為,究竟是動了為父應有的舐犢之心,還是另有圖謀,你都理應親自去看清楚,再做決定。」
徐妧道:「弟子明白。」
鎮北王府和她終究有這一層血緣關係在。
當年之事,隱秘至極,甚至到了如今,即便是北楚,也幾乎無人知曉鎮北王另有一位長女。
但即便如此,哪怕徐妧再如何不喜厭惡,鎮北王自可以將黑的說成白的,施壓逼迫,完成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無論是鎮北王欲殺尚在襁褓之中的她,又或是在宗里這二十載的不聞不問,徐妧亦不甚在意。
但徐妧不能接受,鎮北王妄圖將太和宗牽扯進爭鬥之中,去一趟王都也無妨,這所謂的血肉之親,終究需要割捨乾淨。
更何況,徐妧很清楚一點。
既然師伯會說出她在北楚有一道劫要渡,哪怕沒有鎮北王這一事出現,她遲早也需要前往北楚一趟。
有些話在師伯面前,無需刻意說出來,徐妧相信師伯明白她的立場與想法。
「不過,就算他徐天刑做什麼打算,也絕無可能欺負你分毫。」楚清越嗓音微沉,面前原本平靜裊裊升起的茶霧被無端攪散。
「你乃秋水的嫡傳弟子,是我的師侄,是太和宗這一代弟子之中佼佼者,是我們師兄弟妹視若掌上珍寶的晚輩,倘若有任何人敢對你不敬……」
「動手便是!」
「在這世上,你無需向任何一人低眉。」
「他徐天刑是八重境武修又如何。」楚清越少有的在徐妧面前露出威嚴一面:「阿妧,你記好了,你的大師伯乃是九重境大能,我與你三師叔亦是八重境修為。」
「至於你師尊和其他幾位師叔,也絕不會放任你受人欺負。」
「倘若厭倦了,你便回來。」
「回家。」
楚清越語速不疾不徐。
為徐妧細數了她可以依仗的後台。
楚清越根本不擔心徐妧會像那些個二世祖一般,在外胡作非為,反而更擔心她太過懂事,遇事始終獨自支撐。
徐妧眼中神色微暖,輕聲應道:「弟子定會謹遵師伯之言,不會再讓諸位師長擔心。」
「這次,你師尊可是沒少到我面前鬧。」楚清越神色趨於淡然,道:「他關心則亂,但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曉,眼下九界並不平靜……」
楚清越還有剩餘的話,沒有說出口,只是眼神平靜地看著徐妧。
時間終究還是太少。
楚清越亦不願強迫徐妧做任何一件事,哪怕徐妧不會對此有絲毫怨言。
但在風波來臨之前,楚清越只能狠下心,希望徐妧能夠再多些自保的籌碼。
徐妧道:「弟子明白。」
「嗯,至於這鎮北王的意圖……」楚清越道:「你不妨克制本性,再放肆一些,試出他能夠縱容的底線。」
徐妧微怔,道:「師伯的意思是……?」
楚清越垂眸,嘴角微勾起一絲笑意。
她伸手輕蘸些茶水,在堅硬平整的桌面繪出一道晦澀難明的圖案,隨後五指向下一壓,一塊光滑簡樸的圓形木牌出現,其上,紋路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