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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主見狀嘆了口氣,也不再關注底下情況如何,安心闔眸等待著第九道劫雷落下,將他這具身外化身一併殺了。
這座天地間烏雲堆壘,涌動的雷元氣脈相連嵌合,籠罩的一切,都已納入雷劫關照的範圍內。
受天劫鎖定,跑是跑不掉了,只能道一聲倒霉。
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雷元滋滋逸散過後,露出烏黑一片的地面,一道青衫身影卻依然挺直了背脊,站在那裡,縱然只餘下微弱生機,卻不低頭。
徐妧以劍拄地,如瀑青絲垂落遮掩了她的容貌,在這極強威壓瀰漫之處,風不敢起,唯獨她身周淡青清風徐徐縈繞。
「還活著……!」
「究竟是怎麼橫練的肉身,才能抵抗住這般威勢的劫雷,簡直恐怖如斯……」
「是件好事,可這最後一道劫雷,她抵擋不住的,哎。」
「諸位莫要再分神了,若不全神貫注運轉抵禦陣法,不僅是徐姑娘……就連我們也會死在這最後一道劫雷下。」
白鹿游林的異象,已越發朦朧淡淡,到了維持不住的極限邊緣。
在白風嵐和顧狩元聯手下,眾人各自布陣相連,咬緊了牙等待著決定生死的劫雷砸落。
而在他們之中,徐珠玉緊咬唇瓣,滲出絲縷鮮血,雙眼一轉不轉地看向那道青衫身影,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血絲密布。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可現在,似乎太遲了。
比起他人各種複雜的情緒,徐妧此刻心境反而十分平和,至於殺了鎮北王身外化身一事,旁人以為她應當有的那些快意,卻都沒有分毫滋生。
不過是斬斷血緣,羈絆已了,便不必再因無關人等引發心底波瀾。
徐妧心神清明,儘管眼前一陣暈眩,被天劫雷元侵蝕過的身軀越發傷重,她也沒有絲毫後悔和怯弱。
絕影劍也仿佛察覺到接下來要面對的可怖天威,原本清越的劍鳴之聲稍顯低沉,卻也不斂昂揚劍意,乖順地被徐妧握在手中,凝聚劍勢,等候劫雷墜落。
徐妧也不是毫無動作,將師尊贈予的道道符篆取出,數十張品階高低不一的防禦符篆漂浮在她身周各處無風自動。
以及這些年來,師長們贈予和她自己搜集的防禦法寶,也都盡數亮出。
大大小小的法寶與符篆交錯,各色靈光或濃或淡,柔柔落在徐妧身上,一層又一層地保護著她。
徐妧眼神清冷,仰天往向劫雲,沾了些血污的面容毫無狼狽,越顯清冷出塵之姿,又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昳麗,自心中堅定而發。
等候之際,徐妧卻若有所覺地攤開手掌,一枚烏黑瑩潤的圓珠漂浮,光澤流轉間,玄鳥珠之中那道朦朧意識,不斷在向她祈求著一同歷劫。
原本徐妧不打算讓玄鳥珠出來,它乃是大妖煉製,本就是陰屬之物,雖不沾染邪煞,但碰上劫雷也不好受,輕則本源受損,重則珠碎。
但現在,玄鳥珠卻隱隱傳達了它的渴望。
渴望在這劫雷沖刷後,那湧現出一線生機帶來的蛻變。
「你要知道,倘若不受雷劫轟擊,即便是我身死,你也能夠在這之後不久獲得自由,自煉成靈化形,或是等待下一任主人。」
「若受雷劫轟擊,只為那一線生機,代價卻極可能是萬劫不復。」
「可想好了?」
玄鳥珠之中那道意識孱弱,甚至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只有一些朦朧本能。
在徐妧清冷嗓音響起後,它卻像是陷入了思索一般,不過幾個呼吸,便傳達給徐妧一個近乎篤定的回答。
「好,我不攔你。」
徐妧微微頷首,閉上雙眸,凝神調節有些紊亂的氣息。
不遠處,一直被劫雷威壓鎮得躺倒在地的謝知白,眼底流露出了萬般不甘,他不能輕易死在此處。
與旁人猶如傀儡般的身外化身不同,謝知白每一具身外化身都是他所布局的棋子,更影響了本體的修行,折損一具,都如同截斷他所行大道。
謝知白眼底的不甘很快便化作狠戾。
正好這副身軀承載了魏家血脈,而魏家家主的身外化身又在此處,即便這副身軀再不能輕易踏入人道地域也無妨,先活下來再說!
魔修詭術里,有著能夠以精血為代價而逃遁的一道法門。
此前鎮北王未死,謝知白怕此術施展會被截住。
而眼下既然沒了鎮北王在此,謝知白自然也沒了敢不敢,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沒落在自己身上的一瞬,暗涌魔氣自謝知白身下流動。
魏家主身外化身從容赴死的神態忽然微變,皺了皺眉低頭看向自己的身軀,本是飽滿光滑的皮膚,此刻卻莫名緊皺得如同樹皮雞膚。
絲縷精血赤紅之氣從皮膚鑽出,向外飛散。
這時他才恍然明悟,頓時震怒看向底下不遠處的謝知白,雙眼瞪大似銅鈴,可那詭術來得毫無預兆,待他察覺之際,已經失去反抗的力氣。
謝知白對魏家主毫無關注的意思,他的臉上浮現一抹邪肆笑意。
即便知曉絕無可能,謝知白也一直很想誘徐妧入魔,尤其是在她一劍殺了鎮北王的時候,這個想法越發濃烈。
可惜,就算太和宗的隱世強者此刻來救,也無法讓徐妧從這最後一道雷劫中活下來。
魔修缺了個好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