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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紮在北楚邊境的營地內,鎮北王正閉目養神,營帳內除他以外,還有著雙眼緊閉的徐珠玉,以及低頭看著手中虎符的幕僚。
「王爺,八十萬大軍已經整裝待發,大祁那邊也得了令,隨時都可與我等開戰,只是……會不會倉促了些?太和宗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僅憑一個洪久雲,想必無法阻撓您的大計。」
「一個洪久雲算不了什麼,但和親路上逃脫的徐妧,終究是我心頭大患,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個道理,本王還是明白的。」
「本王容不得變數發生,既然準備妥當,何必猶豫。北楚皇帝老奸巨猾,可他眼下已是飛升在即,斷然不敢以身犯險,沒了他出手,本王又有何懼。」
聽到這不掩野心的話語,幕僚收斂喜色,一本正經地拱手恭賀。
「屬下便先祝王爺得證大道,旗開得勝!」
言語之間,毫無對即將迎來的生靈塗炭有著半點不忍猶豫。
而在這占據極大一處地域的營地邊緣,徐妧同洪久雲的身影悄然浮現,身周各有流轉的氣機遮斂,二人目光齊齊落在了無聲蕭殺的營地內。
目光再往前看去,依稀可見數十萬大軍猶如長龍般排列的朦朧身影,在烈陽之下,煞氣沖天。
「阿妧,有些話,我不得不與你說。」
打量許久,洪久雲收回目光,忽然偏過臉看向神色清冷的徐妧,不知不覺間,當年那個稚嫩孩童,如今也長成了現在獨當一面的樣子。
「你向來知恩圖報,看似冷情,卻有著細膩溫和的玲瓏心,但這世上,你與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虧欠。當年之事,師妹將你從鎮北王處帶走……」
「或有惻隱之心,可更多的是宗門上下覺察出不妥,所以決定將你養在宗內,以便觀察,縱然之後我等皆將你視如己出,可這一開始的目的不純,也無顏面遮蓋。」
「這些話不該說,卻不得不說,願你能夠犧牲自己而顧全大局,是我身為太和宗大長老、連全峰峰主所願,可願你平安無事,順遂一生,則是身為師伯的洪久雲所願。」
洪久雲花白頭髮隨意紮起,隨著吹來的風,有些繚亂地向後飄飛,他收起眼底那些凝重,萬般認真又溫和地說道。
「阿妧,師伯從未對你有過任何要求,更不曾發號施令。」
「但現在,我以師長身份,命你一件事,若此次得以存活下來,我不允許你有報仇之心思,從此以後,修行為己,若有違背,便逐出宗門!」
徐妧若有所覺地看向大師伯,沉默不語。
終於,營地遠處結陣等候的大軍有了動靜,當那道沖天血煞出現的一瞬,洪久雲卻沒有動身,而是盯著徐妧的臉,沉聲道。
「難道你連師伯的話都不聽了麼?」
「弟子……」
「哼!太和宗大能何必行事一直如此鬼鬼祟祟,不知道的,只當是哪來的卑賤小人,對我北楚大軍圖謀不軌呢。」
徐妧話未說完,一道身影疾速飛來,模樣與鎮北王毫無差別,只是看上去要年輕了些。
正是鎮北王的身外化身。
他沉肅面容帶著微嘲笑意,居高臨下地看著徐妧與洪久雲二人,有些不耐地眯起眼眸,忽略了徐妧的存在,看向洪久雲。
「老東西,前些時日你不敵本尊,猶如喪門犬般倉皇逃跑,現在是誰給你的膽子,還敢來此送死?」
只不過這身外化身還沒能囂張過一息時間,便陡然瞪大雙眼。
他下意識捂住劃開一條血線的脖頸,然而捂不住的七竅血流,以及寸寸斷碎的靈脈,都在這一瞬間帶走了他的性命。
洪久雲冷笑一聲,理了理衣襟,目光遠望朝這逼近的大軍,以及那身披銀白盔甲的人影。
「本座洪久雲,修行數百載,九劫已渡其八,他鎮北王憑藉多年殺伐積攢的血煞底蘊,方能與我為敵,你不過一介身外化身,算什麼東西!」
「大長老何必動怒,徐某與你本就從未結下仇怨,更不是什麼奸邪之輩,你又何苦多次來擾我?若有誤會,說清楚便是。」
大軍令行禁止,距離二人僅一里地的距離時,轟然頓住。
鎮北王則是獨自一人繼續往前走,直到與徐妧和洪久雲面對面相視。
對於身外化身的折損,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帶著冷意的眼朝徐妧一瞥,便收回目光,看向了洪久雲。
徐妧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幾乎望不到邊際的軍陣,在他們之中,果然能夠瞥見一抹鵝黃,凝眸細看,的確是徐珠玉。
下一刻,無需任何示意,洪久雲連半個字都沒廢話,果斷對鎮北王出手。
而徐妧的身影也瞬間消失,再次出現,已然闖入數十萬大軍之中,她鴉青長發飄逸,在一個個冷硬盔甲之間縱躍穿梭,宛若松間白鶴。
北楚大軍反應極快,隨著道道軍令傳下,他們迅速結陣禦敵。
散發出的無形血煞仿佛有了意識一般,追逐著,要將徐妧這個不速之客趕盡殺絕。
徐妧沒有主動出手,這些將士也不過是成了他人手中所執之子,在鎮北王那所謂的大計中,更是不知情的犧牲品。
但阻攔者,徐妧也毫無留情,擋者越多,她便冷靜地放任風火炁眼更多。
原先不過是一顆石子投入湖面,激起漣漪,隨著徐妧任由風火炁眼爆發,便像是炙熱油鍋里落下一滴水珠,幾乎要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