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亡命逃生
水心劍的極招,宛如海龍神的憤怒,洶湧咆哮而出。浪潮拍擊的聲音,如同來自遠古鴻蒙的古咒語,不知道是什麼語言,就像是古代祭司們祭拜大海時,模仿大自然發出的聲音,天地之間的許多元氣立刻暴烈的暴動起來,地,水,火,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虛空傳達了出來。
水心劍的極招並非是單純的水波,而是各種元氣匯聚成海浪的形式噴發出去,那樣子就好像是許許多多的小世界一下毀滅,然後從這些毀滅的世界殘渣中汲取到了龐大的能量。於是天空之中,以上官嬋為中心,一股股龐大的法力波動傳達了出來。
「在元氣的浪潮中被淹沒吧」
上官嬋把握住步雲霓爭取到的時間,全力催動,口中的聲音充滿了令人寒顫的冰冷殺意,無窮無盡的元氣匯聚各式罡氣,擰成一股磅礴的浪潮,狠狠的撲擊向了魏震天。
見識到這股元氣浪潮的威勢,魏震天縱然膽大包天,也不由得臉色一變。魂兵極招,從來都是翻盤殺招,能達到接近虛空強者絕招的威力,哪怕再弱小的持有者,一旦發揮出來,擊殺普通天人境高手不在話下。
他雙手交叉護在腦袋前,做好遭受衝擊的準備。下一刻,元氣浪潮到來,吞沒整個壯漢的身影,他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就好像是大海之中遭遇到了風浪的船隻。
這元氣浪潮中,不僅僅是單純的沖刷,而模仿了大海深處的暗流,一道道無規則的衝刺氣流,扭曲漩渦,如同千刀萬剮的酷刑一樣,從魏震天身上剮下一片片血肉,那毫無規律可言的元氣暗流,甚至會從他的後背進行逆流襲擊,防不勝防,整個人幾乎要被碾壓成粉末了。
見到這般情景,石千仞哪還有心情跟白庸一決生死,只是對方也是相同的心思,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撲身而上,劍光竟是彎曲繞成一圈圈圓弧,想要用太極劍法生生困住。
修為上終究是石千仞勝了一籌,反應快了一拍,他就像是早已察覺到了對方會施展這一招式,陡然一下烽煙戟閃爍出了強烈的神光,一股吹不散看不透的煙氣包裹住自身,遮蔽對手的視線。
白庸不為所惑,開啟生死之道,眼前所見化為黑白世界,劍鋒所及,竟是致人死地的黑點。
石千仞沒料到這一招會這麼輕鬆被破掉,但幸好他也沒有將全部都賭注在上面,千鈞一髮之際,他猛然長吸一口氣,氣流迴旋,仿佛要將方圓十里的空氣全部吸乾一樣的猛烈,連空間壁壘也隱隱作響,幾乎就要破碎。這種吸氣方式,縱然是凝練了七重竅穴的肉身,也要負傷,顯然是一種傷敵先傷己的秘術。
在猛然吸氣後,石千仞整個人變得詭異靈動起來,他的身體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扭曲,伸展如龍虎撐腰、鳳凰展翅,在以微妙角度避開劍擊後,猛然吐氣。強橫的氣流團從他喉嚨中滾出,劇烈的音爆聲炸響,氣流鼓動,暴走的氣流將白庸的劍式衝散。
石千仞接著反衝之力一下後退了百來丈,閃避過了白庸困鎖的一劍,身體就好像是一隻強弓射出去的可以隨意轉彎的利箭,後退之後便是橫掠,身如輕煙,一下就搶到對手身體轉換的死角處,隨即揮手反戈一擊,充沛的魔元凝成一柄巨戟,橫空貫出,劈開空間,直取對手要害。
「戟破山河」
這招秘術反擊的確出乎白庸的意料,他終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靈,無法全部預料到對方的反應。一劍刺出,不但沒有擊中目標,反而被爆沖的氣流團崩潰了架勢,眼見狀況不對,左手掌低一旋,百試不爽的混元八卦掌上手。
一接招,白庸心道中計,對方招式的威力弱得不堪一擊,看著威猛,實則敗絮其中,一下子就擊潰了。
果然,剛剛揮出一招的石千仞毫不停歇,立即再催浩大魔元,他將烽煙戟收回,雙掌中出現了一張造型蒼勁有力的古弓,弓身如龍,箭如龍舌,魔元迴旋著凝聚在箭矢上,一股深寒凍氣匯聚起來,方圓百里飄起了雪花。
他的五指之中,一股極其寒冷的氣流瞬間在掌心凝聚,呈現出了乳白色,然後這股氣流湧上箭矢頂端,九顆人頭大小的冰球在箭尖凝聚成形,微微旋轉。極度的嚴寒,降臨了這片天地,一瞬間,地面蒙上一層厚厚的白霜,就好像世界提前進入了大寒節氣。
「冰龍伏首封千里」
箭尖冰封球轟隆一聲,伴隨利箭的射出,化為龍形俯衝而下,同時周遭的寒氣冰團炸裂成無數的冰箭亂雨,四面爆射。
歐陽正晴的皰裂冰獄的余勁被這一箭吸收,寒上加寒,這也在石千仞的戰鬥智慧預料中,只見比方才蓄勁時更加猛烈十倍的寒氣再度降臨,大地上幾座小山丘被冰箭射到,居然一下被凍得炸裂開來。九顆冰球完全合在一起,猛烈的旋轉著,爆發出強烈的呼嘯之聲,所到之處的物體紛紛凍結碎裂,氣流被絞成粉碎,呈現出了一片混沌的模樣。
冰龍一頭衝進了元氣浪潮之中,就好像一顆天外隕石掉進大海中一樣,掀起萬丈波瀾,頓時靜寂之氣瀰漫天地,許多元氣直接被凍成塊狀。尤其是水元氣,反過來被吸收掉,火元氣則是相互抵消。
一些重新被墨嫻放出來的人形傀儡被冰箭射到,用刀劍一劈,在劈散冰箭之後,全身立即被乳白色的氣流包裹起來,就成了一塊塊的冰雕。這些材質堅固,利器難毀的傀儡被凍成了冰雕後再難保持平衡,一下摔落在地面上,咔嚓一聲,竟然似瓷器一般的碎裂了。
這一極招硬生生將元氣浪潮給截斷了,不過石千仞倉促出招,急切中也顧不得保護王魏震天的安全,無差別的攻擊,令他全身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直到霸天斧受到神識牽引,重新回到他的手中,極其大地能量後,才渾身一抖,破冰而出,但是身體已經被凍得烏青,顯然也受了不小的內傷,手腳也有些僵硬。
「你能逃到哪裡去,彩霞劍心化萬千」
步雲霓雙手呈劍指,吸納靈氣,全身籠罩一片七色光芒,宛如天邊彩霞,隨即氣勁勃發,各式劍氣從竅穴中射出,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下。
不過被一層黑雲擋住了,劍氣貫入其中,好似泥牛入海,全無反應。然後,黑雲化作巨大的烏鴉,叼住魏震天,隨後又包裹住石千仞,快速遁走。
一滴滴血水從烏鴉的身上掉落下,顯然,被真龍劍式擊傷的歐陽正晴並沒能完全接下步雲霓的絕招。
「哪能這麼輕易讓你們離開,混元劍罡八陣滅」
雖是上當被人誘出了攻擊,白庸乾脆將計就計,利用殘留下來的八卦能量,匯聚玄罡逆八極,再出殺敵極招,浩瀚的巨劍閃爍著十六種劍光,刺向幻化烏鴉。
危機之際,石千仞再起神勇,勉強壓下秘術反噬的屯出,全力催動空間法則,身形飄渺無形,對著十六色巨型劍氣撞了上去。
一聲爆炸的巨響之後,空間法則起效,半空中明明空無一人,但卻發出乒桌球乓的激鬥聲和一個人的低吼暴叫之聲,並且還無緣無故的飛射出幾道劍氣,把下方的地面切割出無數或深或淺的溝槽。
歐陽正晴在猶豫是不是要返身救人的時候,半空中颳起一陣狂風,接著一個石千仞重傷的身軀憑空出現,並呈倒飛激射之勢回來,他的身上不知被劍氣戳破了多少個洞,到處在飆血,鮮肉內翻,令人不忍目視。
這下烏鴉不再猶豫,雙爪抓住石千仞後,急速離開。
墨嫻道:「正是一幫蠢貨,有奇蹟方舟在,他們能逃到哪裡去?」
這時,上官嬋陡然身體一震,吐出一口淤血,她的水心劍並沒有真正成為魂兵,只是雙方的關係非常親密,到了就差一步的程度,所以可以利用自身心血來強行催動,只是這樣一來,會遭到反噬的元氣,而且消耗的元氣也會翻倍,這對她而言是極大的消耗。
上官嬋倒也顯出一股狠辣,抹掉嘴角血跡,道:「倚著鮮血的氣息追過去,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一樣逃不出手掌心暗算了本人,別想能輕易逃掉,不留下手足什麼的,哪能就這麼算了?」
「窮寇莫追,這些留下的鮮血,很可能是對方故布迷陣,設下的惑敵之計,沿著氣息追緝的結果很可能是南轅北轍。」白庸降落到奇蹟方舟上,他可是玩虛虛實實的行家,哪會上當,開口反對,「而且奇蹟方舟的坐標,我明明已經交託給俞子期完成,結果不但他本人沒有在這裡,還被一群陌生的魔修給伏擊,顯然是我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江湖上又起了變化。」
步雲霓道:「那我去找一個江湖人來問問?」
「不用了,我能感應到,俞子期的氣息就在北方三百五十里處,而且在急速奔逃,氣息混亂,顯然也是陷入危險之境,一切救人為要。」
上官嬋瞥了他一眼,道:「救別人之前,先救自己吧,別壓著傷勢,否則被如雪發現了,少不了一頓嘮叨。」
「被你察覺到了嗎?」白庸苦笑一聲,接著運轉補天訣,體內數道利芒躥出,是與對手碰招後留下暗傷,此外傷口處還冒出了裊裊烽煙,使得周邊的肌肉開始變黑,傷口居然無法癒合。
步雲霓緊張的問:「師兄你不會是中毒了吧?」
「不是中毒,這種感覺若以書面的屬性狀態來表達,就是被燒傷了。這股煙氣不停燒著皮肉,雖然不是很嚴重,但疼痛感十足,我想應該是對方兵器自帶的效果。還是讓如雪來吧,要是由我自己來療傷,短時間內無法清除乾淨,到時候怕是沒力氣救援俞子期。大家上船吧,墨姑娘於此事無關,可以在這裡下船了。」
墨嫻掏出混元金菸斗吸一口:「在獄洲用你的晶石享受了一把,這份恩情總不能不還吧?在這種關鍵時刻離開,我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輩,趕緊出發吧,看看你們的狀態,負傷的負傷,冒煙的冒煙,這種時候多一人就是多一份力量。放心吧,真到了危險的時候,不用你趕我都會逃跑。」
「既是如此,那就多謝了。」
……
樹林中,俞子期背著重傷昏迷的洛紅塵倉惶逃命,在他倆的背後,七頭旱魃飛天遁地的追來,雙方的距離越拉越近。
那七頭旱魃各自擁有本源屬性,分別是水、火、風、雷、土、木、金,施展出對應屬性的遁術,遠超修士的法術速度。
其中速度最快的是反應最慢,可直線追擊最快的土旱魃,它以土遁術先一步來到俞子期的前方,截道鑽出,一聲怒吼之後,一個十丈高、比猛獁巨象還大的岩石巨人在煙塵中露出身形,它那超大型的體態好似一個放大了無數倍的矮人,長得五大三粗,體壯身短。再加上渾身上下都生長著的天然石甲,頓時顯得雄壯至極。
它的嘴巴發出滾石般的嗡嗡悶響,好似在不滿的咕嚕著什麼,猛地揮舞著比水牛軀幹還粗壯的雙臂擊向俞子期,似要一拳把對手碾碎,大地在它的腳步下戰慄,令人感覺搖搖欲墜,狂風在它的臂彎間呼嘯,撲面刮膚而來。
俞子期心知此刻決不定停下,否則就會被後方的六頭旱魃包圍,前後包夾,到時候插翅也難飛。
「一陽之後步相隨,豁落神兮除百魅,入在斗口萬邪避,急急如律令攝」
他步罡踏斗,足下不乏對應二十八宿罡,天英(坎一)、天任(坤二)、天柱(震三)、天心(巽四)、天禽(中五)、天輔(乾六)、天沖(兌七)、天芮(艮八)、天逢(離九),這樣的對應規律,旋斗歷箕,躡行周天,於不可思議中躲開的岩石巨人密封無漏的攻擊。
同時破地召雷罡,地雷躥升而出,破除陰氣,放出陽氣,驚雷陣陣,全部轟在土旱魃的身上,一陣碎石凌亂,卻是沒能傷及根本。
不過俞子期也沒指望這一招步罡踏斗能擊傷這頭怪物,只希望稍稍阻上一阻,好讓他喘過一口氣來。然而前方又傳出一陣尖銳刺天的嘹亮厲鳴,半空中氣流劇烈迴旋,好似一頭被困在牢籠里的兇猛飛鷹急切地要破籠而出。
眨眼間四周狂風大作,銳鳴聲四起,仿佛無數冤魂在天空飛舞著悲鳴,緊接著一陣好似黑霧的東西突然籠罩了四周,又似飛沙般隨風舞動。一陣農舍般大的黑煙帶著一股強烈的腐臭味兒在俞子期的頭頂憑空出現,黑煙散去後,現出一個兩人多高的精瘦身影。
這是風屬性的旱魃,它長得類似一個雷公,頭如鷹鷲、背生雙翅,渾身上下都是懶蛤蟆般的疙疙瘩瘩,一些黑色的粉塵從翅膀中灑落,散發出濃密的邪惡氣息。它六分像兀鷲,卻有一個類似人的身軀和四肢,只是前臂、小腿卻是深紫色的鳥皮鳥爪,上面血跡斑斑,仿佛剛從屠宰場裡滾爬出來。
以靈敏變化而言,風旱魃的速度還在土旱魃之上,只是在依憑物上有所不如,畢竟大地是隨時都存在的,可風的速度卻是隨時在變化的。
風旱魃雙翅一展,腐臭氣息如海浪般涌動而出,濃烈的血腥氣立刻揮灑到四下的空中,嗆得人幾欲嘔吐。它的雙目中露出銳氣逼人的凶光死死盯住俞子期,口中吐出尖銳的叫聲,那種難忍的聲音幾乎要刮破人的耳膜,身形一縱,如雄鷹獵食般疾風電射的俯衝而下。
「帝壽所期,景霄洞章,帝德日熙,黃龍降天」
黃龍術法甩尾衝出,捲起風旱魃,動搖西晃的甩向一旁。風旱魃異常兇悍,即便被龍身緊緊纏住,也不停掙扎嘶吼,足以削金斷石的龍鱗切割在身上,只刮出了一陣陣的火花。
對這樣的結果俞子期早有預料,這些旱魃不但皮糙肉厚,神器難傷,如果是同種屬性的攻擊,還會反過來被當成進補吸收掉。雖然對方的銅牆鐵壁早有接觸,可再度遇上,依舊是頭疼萬分。
他所害怕的倒不是這些旱魃,畢竟它們雖然防禦力強大,可攻擊力相比就要弱小很多,而且智慧低下,容易被虛招迷惑而中計,不難應付。需要擔憂的,是操控這些旱魃的怪人。
俞子期再度撇開敵人,催動真元,快如閃電的疾馳,土旱魃在後面急吼著追趕,似乎不把他就碾碎誓不罷休。他之前視線一晃中,曾看見前方有一處山洞,如果能藏進去然後擊毀洞口,就能在對方重新開出洞口之前,趁機隱匿氣息,躲藏過去。
只是屋漏偏逢陰雨連,就快到山洞時,猛地聽見一聲銳利的惡鳴飛落而來,抬頭一看,一副巨大的盔甲從天而降,轟隆一聲砸落地面,恰好崩塌了山洞。
這位就是操控旱魃的怪人,全身藏在盔甲當中,看不到一絲外露的皮膚。
盔甲中傳來機械生硬的聲音:「我想,你的真元差不到盡頭了,那麼,與你的師兄弟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