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農家少女
「唔……芹菜差不多夠了吧,其他的,啊,中午的話做番茄蛋湯比較好。」
「一大情操就這麼精神飽滿。」
相比正在庭院的田裡勤奮摘取蔬菜的白如雪,白庸則是拖著惺忪的睡眼,一臉疲倦的模樣,昨天的比斗看上去他贏得非常輕鬆,可謂不費吹灰之力,實際上同樣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尤其是腦力高度集中,在解讀俞子期的棋路以及預判上,比透支體力打上一戰還要疲勞,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名不滿十六周歲的少年,而非老謀神算的老狐狸。
別人只看到他輕鬆在台上獲勝的表演,卻無視了台下付出的無盡努力,儘管人人都知道「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的道理。
嫉妒心,永遠是最容易蒙蔽人雙眼的黑幕。
用心眼去看某樣東西是很難做到的,但用心眼不去看某樣東西卻是輕而易舉的。
「豆莢們沒什麼精神,是蟲子嗎?」白如雪小心翼翼的翻開葉子,「啊,果然有好多!」
即便是太虛界充滿仙氣的地方,依舊逃不了普通農民要面對的問題,固然這裡的蔬菜充滿了靈氣,還有不少事仙靈異種,但蟲子本來就是伴隨它們一同共生的,哪怕擁有了靈氣,也不過是讓普通的蟲子進化成有靈氣的蟲子。
仙,並非高高在上,要不然旁邊也不會有個「人」字。
「使用術法情理乾淨吧,那一招叫什麼來著?《農家寶典》上記載的一招,萬農除蟲術?」
農家,是聖地諸子天下中重要的一份子,他們修行的核心是「民生」,發明的術法有一半都是和生活息息相關,跟打打殺殺無關,這些術法也都以書籍的形式傳播天下。
然而白如雪拒絕道:「不可以喲,就算是蟲子,也是一條生命,即便現在長得難看,也會有一天成長為美麗的蝴蝶,我們可以原諒蝴蝶,為什麼不能原諒它們的孩子呢?」
「這話咋這麼耳熟呢?」白庸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不就是小時候哥哥你跟我說的嗎?你還說,人喜歡用美醜來判斷事物的善惡,把於自己利益有損的事物歸為敵人,可是蟲子吃菜並非它們想要掠奪人類,這僅僅是它們生存之道。不但片面的將它們認定為惡,還要剝奪它們的生存權利,這就是人類的殘酷。」
「我說過這麼充滿哲學的話?還真不大記得了。」
「原來哥哥你都是隨便說說的啊,明明我一直都記在心裡,哪怕根本聽不懂。總之,不用術法也有辦法弄好的,不如圈一塊雜草地出來,放養它們好了,反正它們吃雜草也能存活。」
「隨便你吧,不過要花上不少時間和精力哦。」
「沒關係的,我不缺時間。啊,不好了。不把它們趕快拿掉的話,葉子要被啃光了……對不起,這是我為了用來做飯而栽培的,所以不能送給你們。」
白如雪穿著樸素的道服,蹲著身子擺弄泥土,一點也不在乎弄髒,空著手也能毫不在意地抓青蟲把它扔掉,並且說著彬彬有禮的道歉。
「你還真能用手去抓這種東西。」白庸略感好奇,雖然從旁人看,對蟲子道歉才是更奇怪的事。
女孩子的性格比較奇怪,明明擁有遠超對方的實力,看見害怕的東西仍會驚慌得不知所措,哪怕女性修士也是相同,當然,像上官嬋那樣看見討厭的蟲子就立即用術法轟殺至渣的同樣是少數。
「哥哥以前不是也不介意的嗎,經常抓來給我看,弄哭我呢?」
「呃……我小時候有這麼壞心眼嗎?明明熟讀《論語》《春秋》來著。」白庸倒是沒有一口否認,雖然沒什麼記憶,可既然妹妹都這麼說了,那應該是確有其事,畢竟她常常提起小時候的事情,而且言之鑿鑿。
「有啊。但是,哥哥又說,這些傢伙們也和人類一樣吃著蔬菜,沒什麼骯髒的,所以我也不害怕了。」
看來是真有其事了,白庸嘆了一口氣:「我也來幫忙吧,你一個人根本來不及趕上早會。」
白如雪雖然學過道術,修行也是參照玄宗弟子正規方法,但她的資質只是中人上,跟玄宗的怪物弟子們不能比,道氣還沒到外放後能如臂使指的地步,更別提像俞子期那樣一心多用還能細微入至的境界。
白庸的道術就更不要指望了,所以兩人要進行最基礎的體力活。
修仙者,一樣要為普通且平凡的問題而煩惱。
在幫蟲子們搬完家以後,白庸帶著妹妹向著求是峰走去,哪怕不求長生,能夠強身健體,多明白些世道真理也是好的。而為了讓弟子有充分的時間養傷,玄門論武的時間都是隔天舉行的,在此期間,一切早課照舊。
一天之計在於晨,每日雞鳴之時,都會有長輩在求是峰在講道,弟子可去可不去,並不強求。因為很可能你去了,卻發現今日講道的是專門研究琴棋書畫的長輩。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棋道畫道的經驗對驗證大道同樣有效,但弟子們顯然還沒到萬法相通的境界,而一旦上去,不到講道結束就不能下來,那麼這段時間你都只能發呆了。
不過今日的早會是非去不可,因為今天講道的是致力於懸壺濟世的許希師伯,一身醫術修為高深莫測,更難得的是他講的醫術是以俗世醫術為基礎,而非那些玄之又玄的仙術,縱然有些要結合術法,也是極為基礎的術法,玄州多數百姓都能夠使用,信奉實用醫學,摒棄空中樓閣式的理論學。
白庸對醫術倒沒有那麼熱衷,他只是陪聽,真正想學的人是白如雪。在知曉自身天資不高之後,白如雪對武道修煉的興趣就更小了,轉而迷上了救死扶傷的醫道。其實她的天賦不能說差,在普通門派眼中也是屬於可造之材,若是有氣運籠罩也可以闖出一番天地,可她自己主動放棄了。
「比起如何傷人,我更想學如何救人。」
白庸對此不阻止,而是大加鼓勵,一個人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更何況醫道這種遠比武道更受人尊敬的方向,也更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