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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刀兩斷

    錢逸群以前是不會說粗話的,自從被監院每日裡辱罵,現在對於出口成髒沒有絲毫心理壓力。正所謂近墨者黑,怨不得他。

    那幫守夜的不過是拿人銀子而已,並不想與兇徒搏鬥立功。他們見錢逸群一臉兇橫,手中又有利器,轉身便跑,生怕跑得慢了。那管事的心中更是驚恐,忙不迭地召集人手,上山稟報自家少爺去了。

    錢逸群也不怕他。這一路走來都是些民兵,手裡舉著的不過是鋤頭木棒,想要過阿牛這關就沒那麼簡單。

    「我去看看師父,」錢逸群說道,正要跳下去,又停了停叮囑道,「若是有人使妖術,你還是不要硬拼。」

    「師弟放心,看師兄的手段。」阿牛倒是說得自信滿滿。

    錢逸群想他能夠看出錢衛是「活鬼」,想來也有點本事,只是不知道師父怎麼通過那萬年不變的五句話教他的。他也不多廢話,跳下石頭,快步往茅屋跑去。遠遠就看到房門大開,師父面朝外坐在門口。

    錢逸群上前拜倒:「師父,徒兒給您惹事了。」

    木道人睜開半閉的眼帘,露出裡面混濁泛黃的珠子,微笑道:「好好好。」

    「師父,咱們先避一避吧。」錢逸群道。  

    「你說。」

    「我說避一避啊……」

    「弗曉得。」木道人微微一笑,眼帘再次微閉,隱隱泄出一道精煉的目光。

    智者之「若愚」與真正的「愚」自有區別。

    智者之愚,必有因智慧而生的堅定,哪怕不為全天下所知,他仍舊會有所堅持。而真正的愚者卻是迷失自我,將一切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錢逸群總願意相信師父是大智若愚的高道,卻尋不到證據,直到此刻心中才有了一絲明悟。

    錢逸群施了一禮,轉身踏步而出。他知道了師父的意思,男子漢大丈夫,可以退,但不能避。該擔當的時候就要擔當在前,豈能做一個縮頭烏龜?

    回到岩石上,錢逸群站在阿牛身邊,看著不遠處的奴僕農夫,心中道:鐵杖道長讓我殺人之前要問此人是否該殺,今日這些農夫不過拿人錢財,只要不踏進我身邊五步,我絕不殺他們。那個殺蔡氏夫婦的人,該當抵命。至於那個文公子,想必是首腦之人,死有餘辜!

    「師弟,」阿牛突然避開一步,「要殺人便殺,這麼生氣幹嘛?」

    錢逸群這才發現自己上下臼齒緊緊咬在了一起,眼角肉跳,怒氣已經勃發了。他深吸一口氣,道:「這些人殺了蔡家夫婦,還誣賴我頭上,想想便氣急。」他飛劍削下一片竹枝,扯去竹葉,插在腰間,以做備用。  

    不一時,一道人影從幽暗的竹徑之中緩緩走出。

    此人身穿窄袖束服,手中提著一柄三尺龍泉劍。他信步走到石下,傲然問道:「你便是錢逸群?」

    「你就是姓文的?」錢逸群反問道。

    「我比文公子,如燭光之於皓月。」那人大笑道,「在下姓唐,名斬,江湖人稱一刀兩斷。」

    錢逸群看了看他手中的龍泉劍,心道:明明是劍,說什麼一刀兩斷,莫非是傳說中以刀法使劍?

    「蔡家夫婦是不是你殺的?」錢逸群冷聲問道,緊了緊劍。

    「是你殺的。」唐斬胸有成竹一般,笑道,「還是隨我去見了公子,未必就要你償命。」

    錢逸群心中已經認定他是兇手,當下不再廢話,手捏御劍訣,飛出西河劍朝他刺去。

    唐斬後跳一步,手中龍泉劍出鞘,叮叮兩聲撥開了西河劍的劍鋒,空中爆出兩團靈蘊。

    錢逸群知道他也是修士,心中不敢輕敵,謹守門戶,不讓他切斷自己的靈蘊。

    唐斬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上下騰挪,使得錢逸群的飛劍難以刺中。

    錢逸群右手劍指暗扣竹枝,眼中已經盯住了唐斬喉結處的軟處。他御起西河劍虛刺唐斬下身,若是唐斬不救,便虛招化實。  

    唐斬自然不能不救,卻一劍盪開西河劍的鋒芒,只聽到一聲尖銳的破空風聲,一支暗器已經刺入了自己的喉下。

    錢逸群啐了一口,召回西河劍,道:「這點手段就敢來爺面前放肆,下輩子長些腦子吧!」

    唐斬倒是十分硬氣,又因為這竹枝到底纖細,固然能破開他的皮肉卻只是一個小洞。他用力扯出竹枝,一手捂住喉嚨,眼睛睜得渾圓。摘花飛葉皆是神兵,這種在江湖上出神入化的境界竟然讓他遇到了。僅這一手,反倒比凌空御劍都要震撼人心。

    「他的下輩子恐怕還遠呢。」一個輕浮的聲音闖入竹林。

    轉瞬之間,一團火光從暗處飛了出來,啪地貼在了唐斬身後。

    唐斬只覺得周身一陣溫暖,喉嚨處受傷的地方漸漸開始癒合,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完好如初。

    錢逸群卻是看得清楚,那飛來的絕非火光,而是充滿了紅色靈蘊的靈光。這團靈光之中,仿若有一道黃紙,上面畫著扭曲的文字。

    符!

    錢逸群緊握西河劍,全神戒備。

    「跳上去跟他打。」暗處又飛出三道火光靈符,似個品字,准准打在唐斬背後。  

    唐斬撿起龍泉劍,兩個跨步就到了石下,身形比之前更加迅疾靈敏。他輕輕一跳,整個人躍起兩丈,居高臨下朝錢逸群挺劍刺了下來。他自己嚇了一跳,雖然自幼習武,去從未有過如此身輕如燕之感。如今跳得這麼高,腳下失去了根,豈不是任人宰割?

    他自己有苦難言,錢逸群卻覺得這招高來高去十分駭人,越發一絲精神不敢散亂,牢牢盯著這人飛鷹一般撲下,飛出西河劍與他纏鬥。

    事到如今,唐斬也無暇糾結,出劍如電。空中一陣叮噹亂響,兩柄寶劍在一息之間已經對了數合。

    這戰場卻不是說好的單打獨鬥。

    「戳!」阿牛大吼一聲,鐵棒直出,捅在唐斬肚子上。

    唐斬聞聲身形一頓,轉眼間雞蛋頭大小的鐵棒已經捅到,正中他的下身。這可憐娃身子蜷曲,滿臉痛苦,手中寶劍都差點跌落。

    錢逸群看了都覺得蛋疼,慈悲泛濫,十分不忍心,飛起一劍刺入唐斬頸側,正劃開了他的頸動脈。一道血箭噴射而出,嘶嘶作響,又嘩啦啦打在竹葉上。空氣中頓時血氣瀰漫,腥風上揚。

    阿牛嚯地一聲,輪圓了鐵棒,將唐斬的屍體甩在地上,砰地一頓棒尾,砸起一片石屑。

    錢逸群收回西河劍,衝著符紙飛出的暗影處喝道:「有本事再救他活轉過來!」說話間,手中一根竹枝已經飛了過去。

    他說話正是為了壓過竹枝破空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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