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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上天界諸聖無情,返人間道人有信(三)

    想想也是,王登庫策劃了謀刺皇帝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拿出點家底來?雖然如今黃元霸不知所蹤,但當日在王家當客卿時,他著實出了一大批貨給王登庫,其中自然有御虛照影陣這種價格不菲的玉符陣。

    然而身上有玉符的人未必會一直將玉符帶在身上。這種符陣只要啟動,哪怕將玉符埋在土裡也不會影響陣法的效果。總算符玉澤聰明了一回,找不到玉符便找人。無論符法門檻多麼低,起碼也得覺醒靈蘊。不到片刻功夫,所有靈蘊覺醒的番僧們便被捆了起來,等候發落。

    崇禎臉色煞白地坐在御輦上,看著雨中大秀恩愛有傷風化的錢逸群,心中糾結不已。作為一位皇帝,對於任何一個可能威脅到自己生命安全和權力的人都不會放心。然而錢逸群這些天來跟他形影不離,讓他品嘗到了友情的滋味。

    這味道對於孤家寡人來說充滿了誘惑力,但是皇帝這一職業又對其有天然排斥。若是放在任何一個清朝皇帝身上,自然就沒了這份糾結,反正他們有的只是奴才,高興了給塊骨頭,不高興就拉出去砍了,抄家滅族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錢逸群此刻滿眼裡只有以琳,笑道:「剛才在上面見到岳母大人了,原來你這九條尾巴是遺傳她的。」

    以琳頭頂耳朵抖了抖,柔聲道:「你再敢取笑我,我便再也不見你了。」  

    「你這也算是威脅麼?」錢逸群越發摟緊以琳,道,「你這叫自虐呀。」

    以琳只覺得心裡甜蜜蜜的,聽著錢逸群的心跳,仿佛在聽一曲天籟之音,抿嘴不語。

    這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九娘娘,你還真是招了個好女婿。」高仁大笑道,「照這看來,不**就要去道士家提親啦。」

    天上眾人神魂並未離去,各個將這下面的一舉一動收在眼中。

    九娘娘看了片刻,想起了自己當年歲月,嘆了口氣道:「本沒想這小道士能逆天改命,如今他亂了定數,上面肯定有話傳下來,也不知吉凶禍福。」

    苦塵看著下面那對痴男怨女,搖頭道:「情愛如病,何以痴愚如是?無論禍福,皆其自招。」

    五台山來的文殊後身合什道:「不知是誰家弟子,做出這等悖天亂道的事來,其師也難脫其咎,可憐可嘆。」

    「誰又能說,天意不是讓他來亂一場的呢?」張天師冷冷道,「關老夫子曾細細推衍五十年後種種,華夏陸沉,血流漂杵,野獸食人。這般天意,亂了也罷。反正總不會比那慘狀更慘了!」

    「哈,」文殊後身笑道,「天師對天意有如此怨氣,當年為何投降金國、蒙古呢?」  

    當年宋室失了九鼎,中原為異族所占據,先是女真,後來又是蒙古。對此事上,無論道門佛宗,無不屈膝以侍。道門之中,長春真人又率弟子北上大雪山見成吉思汗,故而全真教在元初顯赫一時。然而這段歷史卻被後人說是道門失節,全真賣國。

    「你佛門好像上表勸進更快些吧。」高仁冷冷道。

    「不錯,我佛門順應天命,絕不做這悖道之事。」文殊菩薩是大智化身,辯才無礙,口若懸河道:「天命屬意金國蒙古占據此地,我等釋迦弟子絕沒有半點怨氣。身為天師,竟然對做過的事如此抱怨,這豈是修行人所為?」

    張天師面沉如水,不與他在口頭上爭辯。

    「和尚也別逞口舌之快,」九娘子道,「你們圖謀狐山,圍攻我女兒,這筆帳還沒算清楚呢!」

    兩位高僧面面相覷,暗道:這倒是一件麻煩事。

    「且看上面怎麼說吧。」苦塵道,「若是上面要我等賠罪,自然賠給你。佛門子弟,豈有一句虛言。」

    九娘子哼了一聲,低頭去看女兒與情郎你儂我儂,暗道:這小道士真是個搗亂胚子。若是安分一些,修個三五十年,我便教他開天闢地之法,讓他與以琳逍遙自在度過此生,現如今……只有看上面的意思了。  

    眾人默然之時,這太皇黃曾天上不斷有神識涌動,那是其他聖人不願露面,只是以神識窺探。

    不一時,天上鼓瑟吹笙,雷鼓電槌,六條蒼龍架著一輛金車從天際遙遙駛來。眾人站成一排,目視這華車落下。

    車上端坐一個中年道人,散髮披肩,只系了一條一字巾。他並不下車,見了眾人,道:「告罪告罪,讓諸位道友久等了。」

    「老師折煞學生了。」眾人紛紛行禮,畢恭畢敬,莫敢放肆。

    那道人回了禮,道:「諸位道友,據貧道所聞天命,下面那位道長,當承神霄一脈。天師,這事卻與你有關。」

    張顯庸上前作揖道:「學生自當理會,不知可有天機預兆。」

    「已經有了,」那道人微微笑道,「諸位不見他身上的混元法衣麼?」

    眾人默然以對。九娘子暗道:莫非這法衣不是他機緣巧合之下拿到的?竟是天賜!

    天靈地寶,皆是有緣者得之,有德者居之,有道者寶而藏之。誠如尋常人在地上撿到一塊金子,並不能分辨這是巧合還是天賜。然而對於這些聖胎結就的聖人來說,巧合得之與天賜所得,完全是天壤之別。

    巧合得之,只是有緣。緣盡便散,不能長久。  

    天賜所得,則是有道,寶而藏之,一得永得。

    混元一炁法衣的地位之高,威能之大,即便是這些聖人都不敢染指。之前他們以為這是緣法,只是默默看著,看緣盡之後歸於何處。此刻聽這位老師說來,竟然是天賜的預兆,內中不由紛紛暗道:不知這道人是哪位聖真乘願再來,連這法衣都帶入人間了!

    「老師,」張天師微微躬身問道:「既然道友已經得了法衣,自然可以循宗了,還有什麼學生可以效勞之處?」

    「三天雷霆都司印,」道人淡淡道,「這得給他。」

    張顯庸身形微微一顫,一躬到底道:「學生明白了。」

    「你還沒明白徹底,」那道人呵呵笑道,「這位道友非但承祧神霄一脈,掌三天雷霆都司印,還要兼任六道祀。唔,文殊道友。」

    「學生不敢當老師謬讚。」文殊後身連忙出列,行禮如儀。

    「姑且不說你尚沒印證文殊廣法天尊法身,」那道人臉上的溫潤漸漸消散,寒意漸起,「即便等你印證了,那位道友的師尊也不是你能非議的。須知: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萬般因果,口業為大。」

    文殊後身心中煩亂,不等一躬行完,竟然墜入下界去了。眾人忍不住追視過去,只見晉地五台山上一座禪房裡,一個白須老僧渾身大汗,面上驚恐不已。  

    眾人回想起剛才文殊後身說「其師難脫其咎」的話,心中紛紛暗道:若是證了文殊菩薩果位尚且不能非議,那位老師豈不是四梵天之上的神人?

    張天師看了一眼身邊的道人,低聲問道:「原來不是你的弟子?」

    那道人搖了搖頭,閉口不言。

    張天師心中暗道:那你來湊什麼熱鬧?還以為是你的徒兒呢!

    龍車上的道人拱了拱手:「諸位道友,既然天意已明,貧道這就走了。」

    「恭送老師!」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那道人微微一笑,朝下笑道:「你這惹禍的呆龍,還不去找你師父麼?」

    應龍龍魂高聲吟嘯,在龍車之外盤旋不已。那拉車的六條蒼龍紛紛呼應,一時間滿是龍吟,震得諸人神魂暗顫。

    「唔,也罷,」道人像是聽懂了應龍的意思,手指朝下遙遙一指,「我便與你結下這個緣分,送你個清靜道體,速速去吧。」

    應龍滿懷喜悅高聲吟嘯一聲,也顧不上再行雨降水了,直直朝下衝去。

    「走!」道人揮手笑道,卻是對拉扯的六頭蒼龍所言。

    蒼龍拉起車,盤旋而上,很快便消失在漫天五炁之中。  

    空中飄落下來一根木杖,通體纏繞著藤葉,頂上是一顆碩大的木靈芝。這木杖落到了烏雲之中,漫天木炁像是尋到了歸宿,飛速湧入其中,宛若拔了水塞的浴桶。

    「那是……句芒杖?」九娘子盯著落入人間的木杖,失聲叫道。

    「嘖嘖,九娘娘,你真是招了個好女婿。」高仁咋舌道。

    「年紀輕輕,遽得至寶,乃是不祥之兆。」苦塵搖頭道,「貧僧與他有緣,且去與他說說這個道理。」

    「禿賊!你想奪人寶貝麼!」高仁怒聲道。

    「和尚豈敢動這貪心。」苦塵道,「呵呵,貧僧還站在這裡,足見貧僧是真心為道友著想啊。」

    眾人皆是以元神上此太皇黃曾天,若是神中點滴不清靜,瞬間便會落回人間。誠如之前的錢逸群與文殊後身那位老和尚,做不得一絲一毫的假。

    苦塵又合什告辭,方才隱沒在五炁之中,歸於自身。

    「這和尚就算沒動貪心,也不能讓他如此亂來。」九娘子氣鼓鼓道,「那可是我女婿的嫁妝!」

    「娘娘,嫁人隨人啊。」張天師也難得玩笑一句,與同來那道人打躬作禮,告辭而去。

    高仁笑道:「我就住他家裡,娘娘若是來了,還請帶一壇青丘酒。」

    「這有何難,道友請了。」九娘子擔心女婿的寶貝被人搶了,連忙回神,心中暗道:這回上面沒有罰那些和尚攻我狐山,可見是允了我出山報仇之事!哈,真是雙喜臨門。唔,不止不止,若是算上道士女婿還要收個應龍徒兒,該是三喜臨門!只不知他有如此天緣,能否達到吳大叔的境界。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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