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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芸娘拼著最後一口氣,將全部的鬼氣注入了長明燈之中。
霎那間,長明燈發出了刺目的光芒,逼的魚歡歡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芸娘那得意又瘋狂的聲音,還尤在耳邊,「既然想讓我放下一切,那就來看看經歷了這些,你們還能不能這麼輕鬆的說。」
破落的木屋中,傳來兩道啼哭聲,嬰兒的叫聲響亮而有力。
「這應當就是她的執念吧。」白珩一眼看穿了全部。
魚歡歡同白珩走進去後,只見接生婆正將清洗好的兩個小嬰兒包好,「恭喜孟秀才,這一下就兒女雙全了。」
那男人接過男嬰,這才抬起臉,赫然是年輕版的孟修,只不過比他們看到過的那個孟修,少了些皺紋。
孟修掩飾不住的喜悅,卻又帶著幾分憂愁,手在衣袖裡摸索了一陣,拿出了一錢銀子,「多謝婆婆,這錢您拿去買點酒去。」
接生婆笑著接過了錢,只是手下暗中用力掐著抱著的女嬰。皺巴巴的小女嬰裹在薄被中,因著受不住疼痛哇哇大哭。
「這女孩不比男孩皮實,嬌氣的很,平常人家都難養,孟秀才你家怕是養不成吧。」
孟修臉色鐵青,卻沒法否認接生婆的話。只是騰出一隻手,接過女嬰放在了剛生產完的妻子身旁,懷裡抱著男嬰。
接生婆看著這悶不做聲的孟修,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縱然她口若蓮花,也無用武之地。
轉過身暗暗啐了一口,窮酸書生,就給這麼點錢。又罵了幾句,這才離去。
隨著木屋外的花開花落,那兩個嬰兒也已長到了五六歲的模樣,出落的很是標緻。
孟修同芸娘的生活依舊清貧,木屋同七八年前,並沒太多變化。
平日裡,孟修在屋內溫習,他們的兒子孟修安就跟在孟修身旁,一起讀書。
而芸娘則是帶著女兒孟婉容在院中,繡些帕子補貼家用。
屋內朗朗書聲,屋外歲月靜好。透過窗札,芸娘與孟修對上了目光,不由得相視一笑,芸娘羞紅了臉,低下頭繼續繡著花樣,只是手中的花,卻怎麼也繡不好了。
魚歡歡雖看不懂他們眼中的情意,可也感覺得到,「他們感情應當是很好的。」
「最複雜的就是人心,最經不起考驗的是人性。」世間萬物皆是如此,白珩涼薄的抿著唇。
魚歡歡抬起頭看向白珩,不知聯想到了什麼,一把握住了白珩的手,「放心,仙君,我永遠死心塌地站在您這邊。」
「嗯?」白珩盯著他們交握的手,目露警告。
魚歡歡訕訕的收回了手,瞧她這記性,怎麼就一點不長。
再一轉眼,院落中花已開。
芸娘正收拾著給孟修準備的包袱,他也該進京趕考了。
入夜後,孟修抱著芸娘,聽著芸娘同他說著瑣碎的小事。
他們的日子越發的不好過了,自從鎮上來了新的繡娘,芸娘的繡品便沒那麼好賣了。
加上孟修又要去趕考,路途遙遠,芸娘將家中僅存的銀兩都拿給了孟修。
芸娘轉過身,趴在孟修懷中,「夫君,你安心考試,家中有我呢。」
眼中充斥著幸福的芸娘,沒有看到抱著她的那個男人,眼神有多麼可怕。
等到芸娘熟睡,黑暗中,孟修突然睜開了眼,披上外衣,走到了兩個孩子的房間。
孟修抱起睡在外側的孟婉容,就往外走。尋了個僻靜的地兒,孟修這才放下孟婉容。
揉著眼睛,孟婉容奶聲奶氣的問道,「爹爹,我們為什麼來這兒啊。」
「婉容,爹送你去個好地方好不好。」孟修很是溫柔的摸著孟婉容的頭髮。
孟婉容有著不似同齡人的成熟,安靜的站好,「爹,現在是要把我送到誰家去童養媳。」
「選個好點的吧。」
孟修的手頓了頓,想起前幾次送人的經歷,都被芸娘的眼淚給打斷了。
這一次,他絕對不能留下這拖油瓶。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即便是現在,掐死了她,只要自己不說,芸娘永遠不會知道。
孟婉容清澈的眼眸注視著孟修,仿佛看透了他心底那些陰暗的想法。孟修帶上了些被看透之後的惱羞成怒,手不知不覺間,從頭頂移到了孟婉容的脖頸。
「下次,選個好人家,不要選我。」孟修逐漸收緊了手掌。
「不要。」魚歡歡伸手想要掰開孟修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孟修。
孟婉容的臉正逐漸變得青紫,還想要嘗試再次阻止的魚歡歡,卻被白珩拽住了衣領,「沒用的,這是芸娘同孟修的記憶,你沒法改變什麼。」
「這竟然是真的。」一切都是發生過的。
孟修猙獰而瘋狂的重複著同一句話,「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銀兩都給了他,他走後,芸娘她養不活兩個孩子的,將女兒送人當童養媳,她又不同意。
所以,怪不得他心狠。不過是個女兒,等他高中,接過來芸娘,他們還會有新的女兒的。
這般想著,孟修手下越發用力,直到孟婉容徹底沒了氣息。
孟修呆坐在地,抖著手伸到孟婉容的鼻下,確認她真的沒了氣,這才放下心來。
回想著孟婉容死前望著自己的那一眼神,孟修心戚戚然,緩過了勁,怕離開太久,芸娘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