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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怪,要說地里生蟲子,凡是農民哪兒有不緊張的,可劉翠花地里的蟲子不一般,專啃她家的地,一點兒也不往隔壁跑。
村里哪怕是老人都沒見過這奇景兒,既然科學解釋不了……那大家就不得不搞封建迷信了,於是私底下就有了傳言:
劉翠花怕是做虧心事得罪了蟲神。
要不怎麼別家都沒事兒,單吃你家的糧食?那蟲子還能挑食兒不成?
劉翠花的地隔壁,恰好就是林福根家的地。
吳艷萍也聽說了這個傳言,這天晌午趁著抱林小皮曬太陽遛彎的工夫,就專程拐到地里去看看。
跟正在地里除雜草的大哥林衛國打了個照面,倆人也沒啥話說,吳艷萍笑笑就往隔壁地里走。一到地方,忍不住感嘆沒想到傳言還挺有道理:
兩家的田地緊挨著、可地里情景可以說是涇渭分明:
劉翠花那邊的地里麥苗蔫蔫噠噠,上面又是蟲葉片又發黃,簡直慘不忍睹;而自家這邊的呢?青翠茁壯,小苗苗們健康得不得了。
吳艷萍嘖嘖稱奇了老半天,瞅瞅旁邊沒人,還悄悄地捉了兩隻蟲子,試著放到了自家麥苗上。
沒想到那蟲子放著綠油油水分充足的麥苗不吃,剛落腳就自己又飛回了隔壁的地里。
「……」這就有點兒匪夷所思了。
吳艷萍下意識瞅了瞅自己懷裡睜著眼睛咿咿呀呀的閨女:
不會的,小皮還是個只會吃手喝奶的娃娃呢,一定不是她乾的!肯定是公公早年救人積德,要麼就是自家單純的有福氣,運氣好而已!
「啊~嗚嗚!」林小皮奶聲奶氣地瞎嗷嗷,兩隻小手歡快地揮舞個不停,試圖抓住翠綠的嫩苗苗——轉眼小皮也兩個多月了,她如今已經能分清顏色,覺得這綠色還怪喜人的,不行,得抓來看個清楚。
這邊林小皮難得這麼熱鬧,讓吳艷萍忽略了來自身後的動靜。
隨著麥苗的倒伏由遠及近,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也逐漸靠近了母女倆——
「弟妹!快躲開!」
林衛國憨厚的聲音里透著惶急,邊往這邊跑邊大喊著。
吳艷萍聽到喊聲,剛一轉身,就見塵土飛揚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左奔右突,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自己的面前,只見近在咫尺處——
小耳朵,長嘴巴,四顆小獠牙從嘴兩邊戳出來,剛硬的毛髮和圓滾滾的身子……
野豬!活的!又莽又凶那種!
多少年沒見過的野物忽然出現在自己跟前,吳艷萍緊張極了。
她深知野豬這東西,看著體型小,力氣卻大,隨便一頂把自己撂翻那是輕輕鬆鬆,自己摔了不打緊,傷到懷裡的小皮怎麼辦?
吳艷萍一瞬間寒毛直豎,僵著身子緩緩後退,眼睛直視著這頭半大的野豬。
……村里老人說過,碰見野獸啥的可不能轉身跑,後背一亮,肯定沒啥好下場。
好在林衛國招呼著在附近幹活的村民們舉著鋤頭、草叉子之類都正在往這邊趕,自己只要穩住……
穩住……
不對啊,剛剛還橫衝直撞的野豬,瞅著咋比自己還穩重多了呢?!
吳艷萍心裡正犯嘀咕,就見那小野豬原來不是穩重,而是似乎見了什麼讓它極為害怕的東西似的,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仔細看的話,它那四條小豬腿好像還在微微地發著抖……
吳艷萍剛瞪大了眼,就見那小野豬兩條前腿不知咋地一軟,『噗通』一聲,身形一矮,居然就這麼跪在了自己的跟前。
「艷萍你別怕……怕……呃?」匆匆趕來救援的林衛國一來就看見了這神奇的一幕,驚得手裡的鋤頭落了地。
「咣當」一聲,剛剛來了個『跪地求饒』的小野豬受到了驚嚇,如夢初醒般蹦了起來,齜牙咧嘴地不由分說,直衝著發出聲響的林衛國撞了過去。
按說以小野豬的個頭兒,即便是力氣再大,因著體型的原因也不該把林衛國一下子給撞翻。
然而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似乎都不能以常理來推斷——林衛國只是剛剛被小野豬碰到身子,就和紙糊的似的,不僅一下子就翻倒在地,還十分誇張的往後咕嚕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子。
「……」在場的眾人有一個算一個,齊齊退了一大步。
有的攥緊了手裡的農具,有的悄然後退,想往村口林老黑家跑——他家養著被公認為林家村最凶的一條大黃狗。
小野豬被劍拔弩張的氣氛所影響,整頭豬都緊張了起來,只見這野物低著腦袋、撅著屁股,橫衝直撞……直到把在場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撞翻了事。
片刻後,塵土紛飛、一片狼藉的地里,只剩吳艷萍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
忽然……
「咳、咳!」稚嫩的咳嗽聲從吳艷萍捂得緊緊的懷裡傳來。
本來高高興興想揪綠苗苗玩的林小皮被灰土嗆到了,小皮……她不開心了。
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小野豬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神秘視線,整頭豬瞬間僵住了。
扭過豬身,小野豬看到了一隻白白嫩嫩的小短手,細皮嫩肉,上面還有四個淺淺的小窩窩。
「啊啊」地指著小野豬的林小皮,執著地讓媽媽抱著自己,一步一挪地靠近了不知為啥已經五體投地的小野豬,冷不丁,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隻白嫩的小手,氣咻咻地拍到了小野豬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