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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城門也望不到了,魚姒放下車簾,撅起嘴一嘆:「青娘真不想走,還是在家裡舒服,臨安實在是太冷了,風都是寒刺刺的,不知道開春會不會好一些……」
這般不捨得的話魚姒從前沒說過,但她一定在心裡想過。
本要脫口而出的安慰卡在了喉嚨里,晏少卿沉默片刻,順著問道:「那青娘覺得臨安還有哪裡不好?」
魚姒覺得奇怪:「夫君怎麼這麼問?我不是說臨安不好,只是有點不適應而已。」
晏少卿頷首,換了問法:「那青娘還有哪裡不適應?」
魚姒看了他許久,忽然撲哧一笑:「夫君別這麼緊張呀,好像生怕我過的不舒心一樣。」
「雖然我失憶了,但不至於像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一樣委曲求全啊!」她笑嘻嘻說道。
晏少卿心中一梗,竟連表面的風平浪靜也穩不住,移開了眼:「青娘說的是,但臨安如今對你來說也算異地他鄉,不適應的真的只有氣候麼?」
這樣再三追問,夫君是真的滿心裡都是她啊。
魚姒眉眼彎彎湊近到他面前,突然啾了他一下,而後又正襟危坐,好像輕薄人的是別人一樣。
「與夫君在一起的話,其他的一點也不重要呀。」她笑意溫軟,容色如春,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是多麼的情意綿綿,也絲毫想不到會在別人心裡撥起怎樣的漣漪。
晏少卿微微失神,好一會兒才呢喃似的問:「若我……對不起青娘……」
魚姒收斂神色,又看了他許久,才認認真真回答:「夫君難道會辜負青娘嗎?」
晏少卿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辜負,他搖頭。
他絕不可能辜負青娘,但……那封和離書……
神色黯然下來,晏少卿滿心澀然,出事之前青娘便已不要他了,現如今,他也只能等待著青娘恢復記憶,定他去留。
「只有青娘不要我,我永遠不會辜負青娘。」
魚姒不可思議道:「我為什麼不要夫君?」
她掰起手指頭,嬌蠻算道:「夫君又俊俏,又體貼,又才學出眾,還很愛青娘,青娘喜歡還來不及,為什麼不要夫君?」
晏少卿勉強笑了笑,避而問道:「若是其他的對不起呢?」0
其他的?魚姒想不到什麼其他的,她隨口道:「那就看青娘有多生氣了,如果真是忍無可忍,自然是哄不好了。」
她親筆的和離書被他藏起來隱瞞,失憶後又與他恩愛甜蜜,待恢復記憶後……
「不過夫君是不一樣的,夫君有額外開恩~」
魚姒笑眯眯看著他:「青娘一看到夫君就歡喜,天大的氣也要消了,夫君說是不是呀?」
明明知道已沒有迴旋餘地,但此時此刻聽到她這樣說,晏少卿心中竟隨之燃起微弱希望。
也許呢?也許青娘會原諒他呢?
他忍不住探手攬住她,緊緊擁抱,卻沒有與她反覆確認是不是真的會原諒他。
青娘只是無心之言,他若追著失憶的她一直問,實在是太過難看。
錯了就是錯了,他也不該狡辯,妄圖拿著金科律令為自己赦免。
渺茫希望沉於心底,無人知曉,在她看不到的身後,他極淡的一笑:「青娘說的是。」
魚姒被抱得有點緊,喘不上來氣,她一邊悄咪咪掙脫著緊緊環住她的雙臂一邊憐愛地想,夫君真是純情,她給一個空口承諾夫君居然就感動到了這個地步?
這還沒加上小意溫柔噓寒問暖百般呵護啊?
在這一瞬間,魚姒只覺得自己活像話本里一句情話就哄來了無知小姐春心的那些混帳浪子。
只是——「夫君,松一些好不好?青娘腰被箍得有點疼——」
沒見過哪個浪子被鉗制到這個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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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近臨安,天也愈寒,魚姒不情不願任櫻桃為她披著披風,木檀看到,這才想起來似的嚴肅來稟話:「少夫人,有一樁事……」
原來魚姒往年都會在臘月出發前看好來年開春的春裝料子,待二月回來時,春裝也正好都做好,可以穿上身踏青。
但年前魚姒失憶了,木檀算帳算得頭昏腦脹,直到出發也沒想起來,料子便沒選,款式也沒定。
換言之,這一次他們回到臨安,將沒有合時宜的新衣裳穿。
這的確算比較嚴重的紕漏,若是在家裡,娘要拍桌子生氣的。
魚姒想了想,扶起愧疚不安的木檀,安慰她:「不算什麼事,你看我也沒有想起來。」
可……
「櫻桃也沒想起來,夫君也是,王叔也是,所以這怎麼能怪你呢?」
魚姒說著,轉頭問櫻桃:「我的春衫應當還有許多吧?」
是有許多,不過都是往年的舊衣裳了,櫻桃斟酌著道:「也有幾件未穿過的……」
竟然還有沒穿過的?魚姒不由得看向晏少卿。
明明家底都快被她敗完了,夫君居然還縱容她每年做那麼多新衣裳,多到有的根本沒穿過??
晏少卿有些不明所以,青娘怎麼滿面動容看著他?
「青娘怎麼了?」他問出了口。
魚姒乖乖搖頭,語氣嬌嬌軟軟:「沒什麼,只是想到往年青娘可以做這麼多新衣裳,就覺得夫君真好。」
家裡的衣食住行之前都是她在管,衣裳自然也是她自己著手做的。不但她的多,他的也多,連同窗都曾笑談過,說晏少卿的衣裳不必洗,換都換不過來,連重樣的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