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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承青娘吉言了。」他安撫地朝她一笑,誰知她也笑了,眉眼彎彎的,好像又有了些從前盈盈溫柔的模樣,叫他熨帖不已。
——他們夫妻本就和睦美滿,若能繼續,有何不好?
她的夫君真是太好了!魚姒心中深吸口氣,暗暗做下決定。家境不好又怎樣?夫妻一體,她便陪他攜手風雨,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反正她之前肯定也是這麼做的!
魚姒振奮起來,再看桌上清淡早膳也順眼不少,不就是口腹之慾嗎?不重要!
她英勇下了第一筷,誰料味道卻出乎她的意料。
晏少卿見她驚奇,想起雲浮城與臨安相去甚遠,時令蔬菜大不相同,娓娓道來:「這是冬筍,往日青娘也算愛吃……」
一頓飯下來,掀翻了魚姒的認知。清淡是真的清淡,香也是真的香,還有半數都合她口味,魚姒心中不禁又感動起來。
即使條件不好,他也沒有委屈她、讓她將就。
晏少卿只是一低眼,再抬頭就看到對面的妻子滿目動容,稍微沒跟上情況。這是……?
不等他問,魚姒已經脈脈含情說道:「夫君,你真好!青娘好喜歡你!」
晏少卿錯愕愣住,一句含羞熱烈真情流露的「青娘好喜歡你」在腦子裡不停盤桓迴響,振聾發聵,讓他無法思考。
魚姒其實也有點害羞,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對男子吐露愛意,可看他紅了臉,她便又充滿了歡喜。
魚姒第不知道多少次誇讚自己,她可真棒,竟在五年前就早早把夫君拿下了,還恩愛有加,夫妻情深~
她美滋滋的繼續吃飯,渾然不知飯桌上另一個人的神志已被震到九霄雲外,呆滯地用著膳,味如嚼蠟。
——青娘好喜歡你!!
嬌俏又真心,熱烈到熾盛。晏少卿前半生從未收到過這麼赤.裸熱忱的表白。
魚姒從前就像是最溫和的一汪靜水,溫柔又內斂,就連夫妻房事時,她也從不會失控出聲,低吟也隱忍。
縱然她惶恐不安,縱然她舉目無依,何至於這般表白於他?
晏少卿心中震撼著,眼中不知不覺映著她認真用膳的模樣,她正試著夾起鮮圓子,時而蹙眉時而咬唇,如畫眉目靈動逼人,與她過往的貞靜嫻雅截然不同。
巨大反差令他豁然開朗。少年心性做什麼不熱情?她如今才十四歲,正是「愛恨」最鮮明的時候。
晏少卿覺得他找對了理由,一時間哭笑不得。但即使這表白輕率又隨意、他也感到難為情,他還是隱隱高興。
收回視線,他正要為魚姒夾菜,卻見櫻桃神色不大對。
櫻桃使了半天眼色,此刻忙不迭悄悄指了梳妝檯。
晏少卿這才看到空蕩蕩的梳妝檯,心下一凝,再想不起什麼高興。
他的青娘當真迫不及待想走,竟連梳妝檯都收拾乾淨了。
「夫君夫君,青娘夾不起來圓子,你幫青娘夾嘛。」魚姒與滑溜溜的圓子的鬥爭以失敗告終,正想瞪它,忽想起飯桌上還有一個人。
她得心應手地撒嬌,半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晏少卿心中五味雜陳,既不甘她的決絕,又恥於自己的卑劣,無論怎樣,還是先給她夾了圓子。
早膳後雪又下了起來,紛紛揚揚,簌簌聲聽得魚姒充滿好奇:「夫君,大雪是什麼樣子的啊?」
雲浮城依山傍水,四季如春,冬日雪也極小,難怪她此時好奇。
晏少卿耐心道:「鵝毛大雪下起來,外面當是銀裝素裹、粉妝玉砌。」
魚姒眼睛亮起來,又坐不住了。她不時往外看,很快就按捺不住向晏少卿請求:「夫君夫君,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她才受傷,晏少卿怎能容忍她胡鬧?
被拒絕,魚姒瞅著他,拉長聲音開始撒嬌:「青娘只是想去看看,青娘還沒見過大雪呢,夫君你就應了青娘吧,好不好嘛,夫君夫君夫君——」
一聲比一聲甜蜜嬌纏,晏少卿只覺得頭皮發麻,正要嚴肅道清利害,卻忽又想起什麼。
他心念迴轉,避開她充滿希翼依賴的目光,頷首:「那青娘要穿好衣服。」
魚姒沒想到他竟然會答應,立刻笑逐顏開,怕他反悔一樣去撈疊放在床頭的衣服匆匆穿好。
「夫君,我好啦!我們出去吧!」魚姒脆生生歡快地催促。
晏少卿也起身,誰料她竟一點也不害羞地挽上了他的胳膊,驚得晏少卿僵在原地。
魚姒奇怪地問:「夫君,怎麼啦?」
晏少卿沒有低頭去看,他吸了口氣,試圖勸服他的「小」妻子:「青娘,緣何這般親昵?這太不端莊,旁人看到,要笑的。」
這話怎麼說?夫妻親昵不是常事?為什麼要端莊?別人為什麼要笑?
魚姒抬頭,卻見他耳朵微紅,頓時瞭然:她怎麼忘了,她的夫君麵皮薄得很~
她不放手,還挽緊了些,佯裝不知,委屈道:「可是青娘不挨著夫君,心裡就不安呢。」
晏少卿一怔,憐惜一下取代了不適應與窘迫,他抿抿唇,甚至放軟了聲音:「……那好吧。」
魚姒偷偷笑了一下,又立刻收斂好,還故意偏頭蹭了蹭他。
胳膊上傳來輕微親昵的感覺,毛茸茸的,又很柔軟,很像一些小動物。晏少卿脊背僵直,努力克制住想摸摸她的頭的衝動,若無其事帶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