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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卿把信裝回信封里,輕嘆一聲。
師長與李兄都來信催他,書院也確實有場考校在即,現在,也沒了危險潛伏在側。
好像已經沒有理由再呆在家裡了。
可他如何能捨得走呢……好不容易才與青娘重頭來過,他們才甜蜜了幾日啊……
「唉。」
又嘆一聲,他把書信放到一邊,看著桌上的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外面景色盎然,風和日麗,眼前只有一個身影蹁躚如舞,宛若驚鴻,占據著他的全部心神。
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與其心不在焉地窩在書房虛度光陰,何不去尋青娘呢?
看話本也好,下連珠也好,他搗的花汁還沒給她塗過呢,也不知是什麼效果。無論做什麼,不比在這兒三心二意強?
晏少卿思定,當即把書一合,拿起筆開始洗。等把書房收拾好了,他立刻就去尋青娘,青娘也許在看話本,也許在午睡……
「吱呀。」門被推開。
家裡無論是誰過來,都會敲門,只有青娘不會。
自己剛決定去尋她,她便過來了,這難道不是心有靈犀?
晏少卿心頭說不出的歡喜,他笑著抬眸,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青娘怎麼過來了?」
明知故問,只是想親耳聽她說一個「理由」。
他心情好像很不錯,魚姒捏著背在身後的東西,又有些於心不忍。
不知道他待會兒笑不笑得出來。
「夫君。」
「嗯?」立刻應了。沒有立刻上前迎她,恐怕只是因為他還在洗筆,脫不開手。
魚姒慢慢走近,在離書桌几步之遙時停下,笑著將身後的東西拿出來,語氣像是在問天氣一樣,「夫君,這是什麼?」
筆驀然掉進筆洗里,濺出一朵朵細小水墨花。
「青娘,你聽我解釋——」
與無數個噩夢重疊的畫面讓晏少卿眼前天旋地轉,他腦子裡空白一片,竟只能驚慌失措地重複:「青娘,青娘,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的——」
魚姒不是來秋後算帳的,她笑著頷首,打斷他:「夫君解釋,我聽著。」
匱乏的重複戛然而止,慌亂猶存,晏少卿張了張口,意識此時才反應過來她說什麼。
她讓他解釋,她聽著。
可他能如何解釋?
和離書是她親筆,而他在她失憶後加以隱瞞,事情就是這樣。
一目了然。
他還能狡辯什麼?
心底粉飾太平的紙糊被戳破,冷風呼嘯,呼啦啦作響,吹得他百骸僵冷。晏少卿恍恍惚惚地記起來,他不是一直清楚地知道會有這一天嗎?
早就知道的,紙包不住火,青娘她遲早會記起一切,而後與他背道而馳,恨不得從未見過他。
——姻兮緣兮,陰差陽錯,莫如不識。
字字成讖。
「夫君解釋不出來嗎?」
第99章 一訴衷心
「不是!」否認脫口而出, 可當對上她漫著陌生涼薄笑意望著他的桃花眼,燥熱的五月里,晏少卿只覺遍體生寒。
一切垂死掙扎都是徒勞。
他可以騙她這是玩鬧打賭時留下的物什, 也可以說它是過往吵架時她氣極而書,甚至可以直接顛倒黑白, 稱其只是仿寫字跡。
可瞞得了一時, 瞞不了一世。
青娘不會一直失憶下去。
一而再再而三卑鄙無恥地哄瞞矇騙於她,得到的只會是短暫的虛幻美滿, 與有朝一日謊言敗露,她由愛而生的恨之入骨。
——恨不得從未與他相識。
晏少卿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卻根本不敢再看那雙桃花眼。
他澀聲承認:「關於和離書,我無法狡辯。」
是他一貫品性, 魚姒心中不合時宜地升起些驕傲,真不愧是她一眼看中的夫君。
「那就是沒有解釋了,夫君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她依然笑著, 猶如春寒料峭, 席捲晏少卿的全部理智與冷靜。
「青娘,青娘, 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慌亂地試圖挽救。
魚姒收了笑, 淡淡反問:「那是怎麼樣呢?」
「我的親筆, 我還不至於認不出來, 上面寫的日期, 算一算好像就是我出事前幾日。」魚姒冷下臉,「原來我們根本沒有過什麼如膠似漆,甚至是已經走到了盡頭, 我已經無法再容忍下去,無法與你繼續做夫妻。」
「而你,晏少卿,你趁我失憶將它藏匿,轉頭又裝得清白無辜,看失憶後的我對你百般撒嬌,你心頭是不是很得意?」一句比一句難堪,似乎要將他們都貶到塵埃里。
不是,不是,晏少卿眼眸瞠大,不斷搖頭,向來的溫潤清和盡數消散,只剩了無所遁形的慌亂。
「青娘,你聽我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再次無措地試圖解釋,可還是被魚姒打斷了,她咄咄逼人:「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你倒是說一說我哪裡想錯了?是和離書是假的?還是我們過得好好兒的我非要和離?又或者是這和離書不是你藏起來的,你不是有意隱瞞?」
「和離書是真的!」繃到極限的弦徹底繃斷,晏少卿滿目痛楚,聲音顫抖,「我們從前是相敬如賓,從未有過如膠似漆,青娘也是真的忍無可忍,不願與我再做夫妻,決定與我和離一別兩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