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也難怪,溫細綾要戴著帷帽親自登門。
五月初五,錢塘江有賽龍舟,人山人海,若失足墜江,真是再尋常不過。
溫細綾的人不敢動,那就意味著定遠侯世子那邊也不好隨意傳遞消息。
嚴知府與臨安虛以委蛇,衙門亦不能擅動。
消息該怎樣透露給定遠侯世子呢……
.
晏家後門是一條尋常小巷,四通民居。溫細綾與丫鬟矮身原路返回,將帷帽丟至隱蔽處,換了衣裳,戴上琳琅珠翠,閃身躲入最終目的地。
「這不是賀六少爺麼?」文無師的聲音。
溫細綾一凜,當機立斷舀起一瓢酒灌入喉。
酒肆藏在深巷,店面也十分簡樸,賀衡環顧四周,沒有理會文無師。
文無師與酒肆的掌柜對視一眼,忽然起身擋住賀衡,「賀六少爺貴人事忙,怎麼有空到這裡來?」
愈發不對勁了,賀衡想到喜宴之禍皆由此人招致而來,又想到被父兄懷疑的溫順怯懦的枕邊人,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一把揮開了文無師。「滾開!」
掌柜拖著跛腳出來勸道:「這位客官有話好好說,何必要動手呢?」
他身形文弱,看起來不像酒肆掌柜,倒像是個讀書人,說話也溫吞吞的。
只是一會兒功夫不見,溫氏就出門了,他追到這裡,見到的卻是文無師。
賀衡陰沉著臉,正要將掌柜也一併揮開,酒肆後院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溫氏。
他臉色更加難看,衝到後院,卻見溫氏跌坐在地上,兩靨暈紅,滿目痛色,三兩珠釵摔在一旁。
似乎是認出了他,痛也忘記了,她眸中盈起小心翼翼的期待,「夫君終於不生妾身的氣了麼……」
掌柜這時才跟上來,猶豫道:「這位夫人似乎心情苦悶,喝了不少的酒,方才一直說要找夫君……」
這些時日,自己心中亂糟糟的,看也不想看見她,說冷落都不恰當。
她默默無聲,原來是不敢上前,只能卑微等他「消氣」麼?
賀衡面色稍霽,但很快又板起了臉。就算是心情苦悶,也不能在這地界借酒消愁。
上前將她扶起來,可她似乎是疼極了,嗚咽出聲,淚珠大滴落在他手背。
「看樣子是不慎從台階上摔下去的,該不會摔斷了腿吧?」口吻聽起來跟看熱鬧似的。
賀衡狠狠瞪了他一眼,「文公子怎會在此處?」
文無師滿臉莫名:「我與掌柜是知己好友,怎麼不能在這裡?」
是嗎?
賀衡將妻子打橫抱起,向來循規蹈矩的妻子醉酒後仿佛徹底沒了顧忌,貪婪地望著他,緊緊攬住他脖頸,囈語在他耳畔連綿不絕,都是情字愛語。
「阿綾怎麼會來這裡喝酒。」他眸色幽冷。
她反應了會兒,有些委屈地說:「這裡……沒人認識……不會給人知道……」
是這樣嗎?
.
定遠侯世子不能出事,否則臨安就真的完了。
柳靜眠走時心事重重,魚姒也甚是憂心。若是能將消息透給表哥就好了……
「青娘還在憂慮定遠侯世子麼?」他準時從書房過來。
也不能說是憂慮,只是若真有地方出了謀害欽差的事來,豈不是蔑視天威?宋氏死不足惜,臨安百姓何辜?
晏少卿寬她的心:「定遠侯世子手下有能人異士,嚴知府也不會坐以待斃,離端午還有些時候,一切都來得及。」
話是如此,但萬一……唉。
魚姒捧著臉,銅鏡中的人也捧著臉,愁眉苦眼,只有鬢邊芍藥在無憂無慮依舊美麗。
可看在晏少卿眼裡,唯是花容兩相映,不勝春風驚。他靜靜看了會兒才醒神,「青娘今天是不是將手上的銀子都用了?」
怎麼忽然說起這個?魚姒有些茫然:「是。」差點就淪落到喊木檀去帳上支銀子了。
晏少卿探手進衣袖,取出一張銀票。
「給青娘。」
魚姒:「??」
魚姒呆若木雞:「啊?」
晏少卿耐心道:「青娘不是買料子將錢用光了麼?」
是這樣不錯,但她又不是只有那點啊!
魚姒哭笑不得:「不必了,夫君,你……」
「給青娘。」他又取出了一張。
魚姒:……
魚姒:「夫君……」
晏少卿垂頭繼續從袖子裡取銀票,遞給魚姒,「青娘拿著吧。」
魚姒:「不是……」
「都給青娘。」他乾脆把剩下的全都取了出來,有一小沓。
全都遞到了魚姒面前。
魚姒:「……夫君,你這銀票……」
晏少卿溫聲道:「今日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些買書剩的積蓄。」
買書能剩這麼多嗎??
魚姒很想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膚淺,但晏少卿遞銀票的樣子實在太讓人心動了。
她一邊在心裡唾棄著自己,一邊接過銀票,口中猶猶豫豫:「夫君當真給我?不怕我敗家嗎?」
他有些詫異,微微挑眉,旋即莞爾:「既給青娘,便歸青娘,自然是隨青娘花,怎麼能叫敗家呢?」
第90章 敞開心扉
魚姒沉默片刻, 由衷誇讚:「夫君,你真是天賦異稟。」
此等覺悟,真是世間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