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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敏笑著「嗯」了一聲,卻有些說不出的心酸。
於玉兒當年來荷縣,本來是有男人陪著的,大家都以為於玉兒是和男人私奔才來的荷縣,當時於玉兒身上還懷有身孕,但孩子生下來沒三年,那男人就不見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生育,於玉兒的身體十分脆弱,三不五時就咯血。好在那時候國家放開了政策,老百姓可以做些小本生意。於玉兒會女工,做些孩子衣服,和雷敏的姥姥一起擺攤賣,生活也不至於太難熬。
「還要多虧了你姥姥的關照,我有時病得起不來,都是她幫我顧著攤子。你姥姥那時候和我現在年紀也差不多,不過她比我健旺多了。」
於玉兒說著欣慰地笑了一聲。
「她要是知道今天你已經把她的手藝發揚光大了,肯定會很高興的。」雷姥姥餐飲、零食公司都已經開始開拓海外市場了。
於玉兒自以為幽默地又補了一句:「媽媽下去見到她了一定要告訴她。」
雷敏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媽,您別這麼說,我每年給她掃墓的時候已經告訴她了,她肯定知道的。你要長命百歲才行。」
秦征在旁啞聲道:「就是,媽,不要說胡話。」
不小心嚇到了兩個孩子,於玉兒訕訕:「知道了知道了,媽媽說著玩的。」
又走到一處,是間帶水井的小院子,如今裡面是一家古玩店。
於玉兒笑道:「我和你姥姥賺了點小錢,當時就租了這裡,院裡做豆腐賣盒飯,堂屋賣衣服,我們自己也住。本來要買這套房子,就是那房東的兒子凶得很,非要娶我……你們那時候也有七八歲了,應該記得點事兒吧?」
秦征憤然:「他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個小混混還想娶他天仙似的媽。
於玉兒笑著搖搖頭:「你姥姥知道他打女人,自然不肯我嫁,帶著我搬到了縣南。」
也是在南邊,她的機遇來了。
當時有個公辦的小服裝廠效益不好,倒閉了,於玉兒撿了個便宜,弄來了好些縫紉機。她一直覺得自己手工做衣服太慢,就乾脆自己只打樣,請人來做,同時又把衣服便宜賣給他們,讓他們提價賣到別處去。
雖然每件衣服比起她自己做自己賣少賺一些,但效率提上來,賣的衣服多了,自己也輕鬆了,總體賺得反而比以前多了很多。
當時有個大學生,叫蔣銀盛,放假回來,就住他們隔壁,比他們懂得多,好心提議於玉兒,在衣服上加上自己的「logo」,這樣以後大家就會認準她的手藝。人家外國牌子都是這麼做的。
後來於玉兒尤其感激這位大學生,遺憾的是他們只有過暑假時的一點交集。蔣銀盛後來公費出國,回來後進了中科院,當了科學家,他們就再沒見過面。
他們剛好走到蔣銀盛故居,看到母親望著門口的石碑出神,秦征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只是留意到她眼角有淺淺的淚光。
蔣銀盛和她母親同齡,卻在去年已經離世了,終身未娶。
於玉兒去的最後一個地方,是一處狹小偏僻的小院子。這裡是雷姥姥住了一輩子的地方,於玉兒那年懷著身孕來到荷縣,就住的雷姥姥家的柴房。
他們後來搬過很多個地方,但這院子一直沒租沒賣,雷姥姥死之前,也執意要回來住。
沾著政府發展旅遊業的光,這處院子一直沒有被拆,秦征還請人修繕過,到如今,竟已堅、挺了快上百年了。
秦征問於玉兒:「媽,我們住這裡,還是去山上?」
雖然秦征請人修繕過,但常年沒人住,這房子還是荒得和鬼屋似的,院裡雜草橫生,房梁垂墜,看著隨時要壓塌下來。
不想秦征費心,於玉兒道:「回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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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城荷縣玉蘭山半山腰上,坐落著一座中式園林。從山頂可窺見園林一角,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能會覺得這是某個朝代遺留下來的古建築。
但事實上,這是於家在老家荷縣的家,建成也不過才十幾年時間,是秦征送給他母親於玉兒的五十歲生辰禮。
秦征曾經在於玉兒的家當里見過一幅畫,畫的背景是一處古園林,畫上的少女坐在荷塘邊,往水裡扔著魚食,那些比海魚還大的湖魚躍出水面,有去搶魚食的,卻也有鑽到女子手邊歪著頭望著她等她投餵的。像是通了靈智般,眼神比乞食的貓狗還要機敏幾分。
畫上的少女則一身朱裙,一手握著長鞭,一手手指垂落,不經意點在湊過來的魚頭上,回眸嫣然淺笑,蛾眉鳳眼,鵝蛋臉,眼中光華流轉,頭邊步搖輕晃,寥寥幾筆,仙氣飄然。
如果見過畫,又見過於玉兒年輕時候,必然會震驚,於玉兒難道是畫裡走出來的?
秦征猜測應該是以前有人為他母親畫的,而且作畫的人能力說不定在國手之上。就是畫中背景詭麗,不像尋常地方,她母親又從未穿過古裝,所以這畫,也有可能是作畫之人想像出來的。
於玉兒十分珍惜這幅畫,有時候會望著畫上的自己出神。
秦征見狀上了心,仿照畫建好這處宅院後,於玉兒果然很喜歡,當天就在畫上坐過的地方,望著湖面坐了好久。
第二天她還和秦征說,她夢到父親了。
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讓秦征十分心酸。他曾經問過於玉兒為什麼不回家,爺爺奶奶還在人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