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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殊一頓之後,只是道。
「楚文茵不是好人。」
這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了。
從言輕到林殊,似乎都對楚文茵頗為忌憚。
像是看出來了姜小樓的不解,林殊接著道,「是了,她待你不錯,所以你不會信。我與她也算是年少相知,你埋怨我在你師父這件事情上面心狠,但若是她,換做她在我的立場上面,只會做得比我更狠。」
姜小樓片刻後才道,「……過了今日,我當然不會再怨您了。若說從前,是我見識淺薄,不知您的苦心。」
關於楚文茵的地方她沒有什麼出言的餘地,也並不想和林殊談論。
但她確實沒有什麼好怨的。
從前是姜小樓不知鑄劍峰隱秘,現在她既然知道了,就也知道自己其實立不住腳。
從頭到尾都是林殊和鑄劍峰主自己的選擇,她再有什麼怨言,那就顯得也太不識大局了,更何況此次林殊所作所為,也出乎姜小樓所料。
只是她終究還是不能贊同罷了。
林殊沒有在看著她,但語調之中難免帶著一分凌厲。
「但你還是不信任我。」
今日他所做的一切和姜小樓對於他的認知並不相同,但是姜小樓卻像從未有所感一般。
姜小樓下意識笑了一笑,又有些嘆息地道。
「您不是這樣的人啊。」
「你對我有偏見。」
「是。」
姜小樓坦然道,並未否認。
她的偏見並不針對林殊,倘若林殊只是那個和她一道拜入鑄劍峰的弟子,姜小樓當然不會再說些什麼,但偏偏他並不是。
從一開始她就對她這個師祖的存在報以深沉的偏見,因為鏡明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現在這一切的緣由的確也鋪開到了她的面前,鑄劍峰一脈的責任,鑄劍峰的劍,姜小樓知道倘若自己問林殊為何墮魔林殊也能給她一個答案出來。
「這顆頭顱是誰的?」姜小樓有些嘲諷地問道,「北方天帝,還是北帝座下的大將?三萬年之久都還能如此活躍,從前也一定身在神祇之中的高位吧。」
「我不知道。」
「沒事,我知道的。」姜小樓道,「這傢伙就是一個倒霉鬼。」
比起被攔在九州之外的神祇們,這個頭身分離的傢伙才是真正的倒霉鬼,而且,砍下他的頭的人甚至都不是為了他而出劍。
在重建封鎮之時姜小樓就能感覺到那頭顱斷口之處的熟悉劍意,那一劍逼退了北地的雪,斬下了神祇的頭顱,只不過是順便。
而更不巧的是,在鏡影城之上,又有人出了一劍,分割天地。
如此以來,這個倒霉鬼的腦袋就流落在了人間,然後被封印了起來,劍宗數代傳承,鑄劍峰鎮守於封印之上,從來不敢懈怠。
「不過這傢伙雖然倒霉,但也是帶了腦子的。」姜小樓嫌棄地道,「既然他帶了腦子,那就也有些用得上腦子的地方。」
「那麼,問題就來了,他的意識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一直都在。」林殊道,微微停滯了一下,「……但你猜得也沒有錯。」
「起初,我們都認為它是沒有任何思想,一直在沉睡著的,所以我們能做的也只是重複加固著封鎮。但是後來我們才發現其實它一直在蠱惑著劍宗門人,而且已經有意識泄露了出去。封鎮早已不穩,只是我們並不知曉。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鑄劍峰的傳聞越來越多。」
靈石之流對於劍宗門人的吸引力遠遠沒有劍要更高,鑄劍峰藏著劍宗最強的劍的傳聞一出,頓時吸引了多方目光。更不要說暗地裡面的傳聞更加離譜了。
眾口鑠金,傳來傳去,就變成了鑄劍峰困了一把斬破飛升之路的神劍。這樣的謠言非常巧妙,半真半假,讓人難以辨別。
有一把劍斬破飛升之路是真的,鑄劍峰藏著劍也是真的——那麼由此可以推理出來,鑄劍峰藏著斬破飛升之路的劍也是真的。
只要事涉飛升之路,就沒有修者不會不為此瘋狂。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分裂了鑄劍峰為三,分出去的二峰,一是鈞弦峰,二是浣劍峰。」
師兄弟們分道揚鑣,只留下最先入門的留在了鑄劍峰。
姜小樓早有預料,甚至猜測到了過半的內容,但沒有猜到林殊的最後一句話。
「……浣劍峰也是啊?」
「是。」
但是不論林殊對浣劍峰門人動手,還是浣劍峰打壓鑄劍峰,都從來沒有誰留手罷了。
「後來呢?」
「後來,我發現這樣還不夠,也只好將計就計。」林殊淡淡道,看不出什麼痛心的樣子。
入魔殺人是將計就計,墮魔離開劍宗也是順水推舟,讓對方覺得計謀已成,而接下來的衝突以後鑄劍峰只剩下了零星幾個人,金聲又是最不成器的那個。所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奪取鑄劍峰的劍最合適的時間。
可在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鑄劍峰主能夠撐得這麼久,讓覬覦鑄劍峰的劍的人和被神祇蠱惑的人都無從下手,浣劍峰的態度雖然因為仇恨而很明晰,但在這中間其實也有些搖擺不明。
直到林殊歸來,在最好的時機找到了最好的誘餌姜小樓。
他借著姜小樓的天劫釣出來了劍宗埋伏最深的赤歌峰主,又強勢在劍宗之中重建了鑄劍峰的地位,再開始清理門戶,這一串的行徑沒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