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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長夜厲聲:「可是我們聽島中人說,祭祀傲明君要一個月!」
雨歸:「然而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規矩了!在傲明君的神像被推倒之後,芳來島人再沒有祭祀她過那麼長時間了。」
幾人面面相覷,都意識到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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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也寧行走在竹影重重的山間。山間路通往祭祀神廟,地形路線也被人動過手腳。張也寧便一邊走,一邊思考路徑,將迷宮一點點破解開。
他如今凡人之軀,體力有限,一段修士能幾個呼吸到達的上山路,他已經慢騰騰走了大半日。
但他並不著急,不過是累了就歇一歇罷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將這裡走遍。
他抬頭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天色時,一道金白色的華光自天而降,一道人影落了下來。張也寧對這術法之光很熟悉,便只是靜靜看著人落地。自然,他不靜看也沒辦法——修士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失去靈力的他,也做不了什麼。
姜采出現在了他面前,目如冰雪,身形若松。
姜采看到他清薄如雪的身量,見他完好無事,心裡微微鬆了口氣。但緊接而來的,卻是重重惱怒之意,如同一把火燒在她心口。
她儘量客氣:「張道友,不是與我說好,你想來神廟查探的時候,讓我陪同麼?」
張也寧怔了一下。
他說話冷冷淡淡:「我只是隨意看一看,此間並無危險。何況即使有危險,我也能處理。姜姑娘日理萬機,這種小事,不必麻煩姑娘。」
姜采微微笑一下,她依然忍著氣:「話不能這般說。你如今失去靈力……」
張也寧淡聲打斷:「我只是失去靈力,並不是此前千餘年的歷練全都忘記了,如何行事如何自保的手段全都忘記了。若真有事,我也有自信應付。」
姜采當即反唇相譏:「你能如何自保?幾道符咒,幾張符紙,能夠擋住什麼?遇到像我這樣的修士,遇到盛明曦那種水平的……一個呼吸都不到,我便能鎮壓住你!你的些許本事,算什麼本事?
「難道你又想和那日那樣,引魔氣入體,借天地魔氣來生出靈力恢復修為?那可是修魔,我以為張道友這般冰清玉潔,不會用那種手段。」
張也寧道:「我即使引魔氣,也有能力將魔氣排出去,何況這只是一個夢境而已。就算我在夢中成魔,夢醒後也沒關係。」
姜采聲音變厲:「當真沒關係麼?!你已經到這般修為,又不是尋常三歲小孩,你覺得夢境中事不會對道體產生影響?這種話,你自己信麼?」
張也寧微怔,默然。
他半晌側過頭,道:「姜姑娘何必管我要如何。我與姑娘非親非故,姑娘不應當如此吧?」
姜采一愣後,冷笑三聲。
她自嘲:「我只是希望月亮永懸不落罷了。」
張也寧抬頭,向她看來。
她眼中空落落,像是看著他,又像是看著別的人。
她眼前如同生出了飛雪連霧,她好像再次看到了北荒之淵下那自囚的白衣墮仙;她也看到皓月當空,仙人之姿。
她喃聲:「我只是想要月亮永懸不落……只是想要一個人永遠那般聖潔,不染塵埃。」
張也寧望著她的眼睛。
三千秋水,水中星火寥落,寂靜萬分。三兩盞火光微微弱弱,時而被水淹沒,又每一次都更堅強地浮出水面。那星火照耀著不知名的地方,哀傷得讓人心動,漂亮得有些過分。
因她一句話,他心中漣漪陣陣,蓮花因此探出水面,花骨朵微微綻放,搖搖招展。
山間一陣風過,吹動二人的衣袂。張也寧衣袖挨到姜采,一身寒霜冰雪也覆到她身上。
她有些被他的冷凍到,打了個哆嗦。
姜采意興闌珊,最後瞥了他一眼就別過頭:「算了,你自有主張。我本就與你不熟。」
她掉頭要走時,身後始終安靜的張也寧微微一動。
他向前走了兩步,手伸出拉住她。樹葉簌簌而落,譁然如星墜大地。他走前幾步,從後將她抱入懷中。
他道:「姜采。」
姜采全身僵硬,任由他從後抱,而她心如火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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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春山與巫子清試圖混入地宮。
謝春山嘖嘖道:「子清兄,你不行啊。你早幾天就說要去地宮找芳來島的秘密,怎麼到現在都沒有行動?」
巫子清迷茫地看他:「啊?我什麼時候說要找芳來島的秘密了?對啊,我明明知道有地宮,我怎麼早不想起來呢?」
他懊惱地拍頭,謝春山卻怔住,眼神緩緩變得銳利——
不對,巫子清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這島中時間,是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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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林中,張也寧從後抱著姜采。
他輕聲:「你別害怕。」
姜采靜片刻。
她嘴硬:「我怕什麼?」
張也寧垂下眼,濃長的睫毛刷過她的臉頰,又軟又癢。他道:
「怕我受傷,怕我和前世一樣成為墮仙,怕……你和他的意難平。」
姜采起初眉間動,之後聽他說完,又覺好氣。
她嗔道:「胡說八道,沒有意難平。」
可她僵硬著,直挺挺地站著,垂下眼皮,心裡又有幾分不想與人說的極淡的歡喜。
張也寧嘆口氣,輕聲解釋:「我也沒有亂來。我來山間,是發現島中時間不對。每天都是同樣的太陽升起,同樣的氣溫,同樣的鴿子飛過天空……我們一直在重複同一天的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