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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息後,張也寧退出她的神海,收回了手。她低頭看一眼他的手,他的聲音清冽,在耳邊問她:「會了麼?只要水墨畫所在之處,雲河圖皆可去。」
姜采無奈:「我知道。我這次來長陵,就是靠的雲河圖。因為我也不知道魔穴打開的地方,不能自由出入。什麼時候我能徹底掌握魔域了,才能隨意進出。」
張也寧道:「不光人間,修真界也能隨意進出。」
姜采忽然抬頭,看他一眼。這眼神帶些笑,帶些揶揄。
二人目光一對,張也寧臉立時燒了一下,卻自作淡然。
姜采笑了笑,慢悠悠負手。她不說話,抬步便走,將張也寧落在後方。張也寧平息了一下氣息,跟隨上她。
他低聲:「松林雪也可到。」
姜采慢悠悠:「長陽觀有陣法,會阻擋一切窺探。又有真仙坐鎮,平時無人敢耍小聰明的。」
張也寧沉默一下,說道:「我已將雲河圖祭練三重以上,它可以無視長陽觀山門前的禁制陣法。而松林雪的禁制是關了的……我師父這些年在閉關練仙器,他無暇他顧。」
他就差說沒有任何人能攔住你,你可隨意進出「松林雪」。
姜采側過臉,咳嗽一下,耳朵微紅。
就算她灑脫,也被他這上趕著的態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張也寧看她如此,咬一下牙關,冷冰冰:「你莫要多想,我只是為我情劫。常日見不到你,我怎麼渡情劫?我本早就能成仙,我落到如此地步……全都怪你!」
姜采攤手:「我也沒讓你對我生情啊……」
張也寧目光森然,她閉嘴。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冰銳寒光壓著眉眼,冷意十足,迫人意味十足。他竟逼她:「你來不來?」
姜采:「……」
她心情微妙,真的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逼。若是常人,她早一劍砍過去了。她心裡覺得好笑,也很猶豫,還帶著一絲微弱的甜。
她故意扭捏:「去長陽觀與你私會,實在太冒險了。我身在魔域,如今一身魔氣,我要將魔氣收放自如,躲過你們山門的大關不算,還得繞很多路,不被人發現。觀中若是遇到熟人,對方喊我是魔,我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何況你是長陽觀首席,又是永秋君的親傳弟子,你在觀中地位尊貴,身份超然。我雖然無拘無束了些,但一想到要在你們觀中長老們的眼皮下勾搭你,到底壓力很大,還很緊張,怕事情暴露。
「……總之,去松林雪,實在冒險。」
張也寧看著她。
他反問:「我不值得你冒險麼?」
姜采一噎,一時沒回答。
張也寧見她不答,目中光便淡了下去。他不說什麼,鬆開她手腕便走。
背身而走,衣袍翻飛,他依然身姿飄逸,仿若月光落入凡塵。但月光那皎然之美,是不冷不熱、不偏不倚的。
姜采見自己玩笑開大了,連忙追上他,哄道:「值得值得。旁人不值得,你都值得。總不能因為我認真考慮一下,你就生氣了吧?」
張也寧身形一頓,看過來。
他說:「若是我能進入魔域,我自然是願意去找你的。只是你嫌棄我去,我才不去罷了。」
姜采:「……不是嫌棄,是不希望月亮染上塵埃。」
張也寧淡聲:「你一貫說的好聽。」
姜采笑:「說的好不好聽,也得看旁人聽不聽,又信不信。」
他也許覺得這是她向他委婉表情的話,他嗔瞪她一眼,甩開袖子,卻不說什麼了。姜采心想,這人倒是很好哄的。
他停下步子等她,想和她再叮囑幾句,但是姜采轉頭看到一路過小孩手中的風車,覺得有趣。她自己生了興趣,偏偏招呼他一聲:「我買給你。」
張也寧:「……」
姜采看中人家小孩手裡的風車,哄著便想買。她甜言蜜語說了半天,那小孩只不領情,頗讓姜采挫敗。原來並不是她會哄人,而是因為張也寧願意聽她的胡說八道,才讓她以為自己會哄人。
浪費了這麼點相處時間,姜采心痛後,折回張也寧身邊。她站在他身後,見他立在橋樑上,向下看什麼。他已經看了半天后,都沒發覺姜採回來。
姜採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下子「呃」一聲,笑了:「又是他們。」
她見到橋下岸邊的柳葉樹下,一對少年男女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親吻,纏綿悱惻。這對小情人親得難解難分,赫然是姜采與張也寧打鬥時,惹她心亂、變出化身逗弄張也寧的那一對。
張也寧疑惑地看一眼姜采。
姜采笑而不解釋。
她和張也寧一起沉默而觀。張也寧起初面色無異,他自己都看了半天了。但是姜採回來後,她立在他身後,身上的氣息被風吹得一縷縷飄向他。
他大腦便轟然一下,變得空白。
他好像聽到了灼熱的呼吸聲、喘息聲。
他竟有些分不清是橋下那對少年男女的,還是出自他的臆想,他幻象中的那時候。
那時候……蒲淶海中,她摟住他脖頸,也這般親過他。
然而那時是在水中,是在離別之際,是在情緒驚駭之下。只是渾身的僵硬,又被柔軟和甜美折服,被渴望牽引……
姜採在後咳嗽一聲,語氣怪怪的:「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