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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確實沒有修行天賦,有人不求長生,所以凡人才與修士混居。但此現象並不正常,凡人生老病死壽數最多不過一百,普通修士壽數卻有幾百,實力高強的更是能活到千年……彼此之間的差異不斷擴大,凡人和修士不太可能如此和平。」
姜采思量一下,回答:「是妖魔。」
她道:「天地間的魔氣比靈氣更適合妖魔修行,魔物厲害者,壽數甚至更勝過本領高強的修士。凡人和修士能夠和平共處,是因為有共同的敵人威脅他們的性命,若是……」
張也寧順勢說道:「若是魔有了自己的去處自己的領袖,人族和修士之間的矛盾,就要爆發了。」
扶疏古國此時,是處於一個很危險的階段。
姜采喃聲:「這時候的魔域,是在哪裡呢……」
張也寧沒有回答。
他們來到這個夢後,只聽說有魔沒聽說魔域,自然也沒有什麼魔子。想來魔域和魔子,都是後來才會出現的。
姜采兀自沉吟時,她忽然一頓,因隔著袍袖,她的手腕被一根柔韌冰冷的東西纏住了。
蛇一樣纏繞盤旋的纏手腕方式……姜采瞬間判斷出這是青龍鞭。
姜采揚一下眉,戲謔:「幹什麼?」
張也寧:「先找個地方住下。」
他手勁加力,青龍鞭拉直,姜采被拉得一跌,被迫跟著他走。煙色道袍和月白武袍一前一後,姜采的蒙眼和手上被纏的鞭子,都讓周遭人覺得奇異。
姜采笑:「我感覺到很多目光在盯著我們。」
而她心裡微暖,知道他定是猜出她被太多聲音弄得失去了判斷力,才好心拉她走。
張也寧……斷情後也依然很溫柔啊。
她慢吞吞:「我倒不是不肯被你這麼綁著,就是你綁的這種方式吧,麻煩很多……」
說話間,姜采就聽到他們被一個見義勇為的修士攔住了。那修士客氣地擋住了張也寧的路,拱手間,向後方那月白衣跑的蒙眼女修望了一眼,沉聲:
「敢問閣下,那姑娘可是與你有仇,大庭廣眾,你竟將她當貨物一般捆綁,視她為妖邪。如此行徑,非君子所為。閣下不妨給在下一個面子,好好談一談。」
張也寧一怔,看向這擋路的男修。
想他獨來獨往矜傲自持,在後世只是一個重明君的名號就讓人沒有敢來招惹的。被人用這種方式攔路,張也寧倒是頭一遭。
男修對姜采道:「姑娘莫怕。如今扶疏國往來女修不少,不會看著你落難而不管的。」
姜采笑了起來。
她站在張也寧身後,對著那男修方向翹了翹唇,戲謔的話卻是對著張也寧的:「你看吧,我就說你這樣,會惹來很多麻煩。女子勢弱,你說到這裡凡人和修士混居的時候,就應當想到弱女子會有很多人同情並幫助的。」
張也寧聲音清泠:「我非女子,自然不如你想的多。」
那攔路的男修被二人這般言語弄得愣住。
姜采對他偏頭一笑,抱歉道:「讓道友誤會了。我與他是相識的,如今這樣,不過玩玩罷了。嗯……情趣、情趣。」
張也寧面色微寒。
那男修卻左右看看他們彼此的臉色,半信半疑:「真的嗎?道友若是被逼說出這樣的話……」
張也寧不耐煩了。
他手腕一動,青龍鞭牽扯間,姜采撞上他的後背。而他捏訣一道,兩人身形瞬間消失於原地。那男修想要再多管閒事,張也寧和姜采的氣息不光消失得一乾二淨,人更是瞬間挪移到了另一條街上。
重新落地,周圍人也並沒有驚訝的——修士嘛。
二人重新行路,姜采懶洋洋:「你不是斷情嗎?不耐煩什麼?是不耐煩別人多管閒事,還是因我說的『情趣』?」
張也寧:「姜姑娘,戒情戒嗔,心緒平和,方得大道。」
姜采若有所思:「我記得你之前是有心魔的,難道現在那心魔就沒有了嗎?」
張也寧回答:「依然有。」
他對她關於修行的問題向來是願意耐心解答的。
他道一聲:「得罪。」
二人行走間,張也寧熟門熟路,拉過姜采的手點在他自己的手腕上,讓她進入他的神識。
姜采道體進入後,第一時間先向四周看一番。她看到碧波輕漾,一池荷花皆枯,張也寧的少年道體端坐水中。花枯即情枯,饒是姜采向來豁達,看到這一幕,心中也空白片刻,有些寥落傷懷。
而張也寧讓她看的,是他的心魔——他的道體後,籠著一團黑霧。
那黑霧並不侵體,卻也無法消失。
姜采讓自己目光不要盯著他那枯了一池的荷花,而是看著他道體身後的魔氣,她喃聲:「心魔都快成實質了……是成仙后才煉化成實質的嗎?」
張也寧回答:「成仙前也有,只是隱藏著。成仙后覺得無所謂……才有了實質。」
姜采敏銳:「為什麼現在就覺得無所謂了?」
張也寧淡漠:「你不知道嗎?」
姜采沉默。
張也寧也沒指望她說出來,他直接開口:「我的心魔中有你。」
姜采笑吟吟:「你的心魔是我?」
張也寧無奈瞪她一眼:「你只是我心魔的一部分而已。心魔便是雜念,殺念。你沒有重要到占據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