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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我們賭您不會改變初心麼?殿下,這幾十年,難道您沒有殺掉一個人,手上沒有沾上一滴人族的血?」
於說臉上沒什麼表情。
玉將軍自嘲笑:「您可有愧疚?不,您沒有愧疚。成為魔子後的您比以前心硬了很多,您認為這都是必要的。您也願意結束戰爭,但是您要話語權掌握在您手中,事情由您來控制。」
玉將軍聲音冷下去:「但是不行。對我人族來說,規則法則都不能由你一個魔來制定。
「我們和您賭不起。您自己殺人無數,毫不愧疚,因您和我們不一樣,您已經不是人了,您不會為殺掉非我族類的人而愧疚……當初魔襲王都的事,誰也忘不掉。我們信過您一次,但是您輸了。
「我們不會信您第二次。」
於說靜了片刻,笑起來,聲音有些尖厲。她再一次地掙扎,三重焚火焚燒心神她也渾然不在意,血將她掙扎的面目映得些許猙獰。
她厲聲:「所以你們一直怪我!
「一直因為魔襲王都的事怪罪我!偽裝著什麼不在意,什麼不是我的錯,心裡一直認定是我的錯……我停下來聽你廢話,是因為你是我的舊日部下,我信任你們。
「你們回報我的,卻是這樣!」
另一個將軍忍不住開了口:「殿下,無極之棄這樣特殊的地理位置,可以成為有用的,也可以成為無用的。我們不想被天下百姓放棄,不想被扶疏國拋棄。
「我們也有家,也有親朋。我們必須這樣。」
於說笑起來,她問:「原來我沒有家,我也沒有親朋啊。」
女子悲涼的笑聲空寂,在戰場上讓人瘮得慌。幾個男人不再說話,玉將軍閉目一瞬,再次睜開眼,他聲音喑啞:「當年,您要是真的死了……就好了。」
不要復活,不要誕生,那她就會一直是那個雲升公主。
可是她帶回來了魔子於說,他們必須和魔為戰。不戰而敗,人族命運絕不能交到敵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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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住魔子,要將魔子押送去王都,交給太子處理,這才是真正目的。
這些將士要將於說送去王都,無極之棄那牽連地脈的鎖鏈就不可能一直跟著魔子。只要他們離開無極之棄,鎖鏈的力道就會衰減。而為了能夠繼續困住魔子,無極之棄的人想出了血祭的法子。
卻不是用他們自己的血來祭。
而是用魔子的血,沾染上他們的念力,這種怨恨和仇視之情加持在魔子身上,當他們送魔子前往王都時,鎖鏈力量鬆弛,全城百姓沾染魔血的念力,則可以代替鎖鏈,繼續困住魔子。
於是,於說被押在無極之棄最中心的、最大的城池的廣場上,全城百姓排著隊來看她。凡人們手持匕首,修士們拿著自己武器。人群密密麻麻,在烏雲密壓下捲起厚雪。
而整個無極之棄的城池都被通知到了——所有城池的百姓,都要帶著武器來見魔子。
百姓們拿著交到他們手中的匕首,發抖著、惶恐著看那被鎖鏈鎖在台上的黑衣女子。第一個百姓不敢上前,人群寂靜無聲,他們求助地去看士兵。
旁邊看押的士兵催促:「不加念力,她就有力氣掙脫。她會報仇的。」
第一個百姓惶惑:「她會死的吧……」
士兵耐心回答:「她不會死。她是魔子,和魔域共存亡。魔域不滅,她不會死。」
另一個士兵不耐煩:「擔心她會不會死,還不如擔心如果我們困不住她,無極之棄被放棄怎麼辦。」
於是那第一個百姓得到了勇氣,他握著匕首上前,一刀刺在於說身上。他仍是懼怕,不敢刺得太深,只敢在人手臂上劃了一道。於說神色不變,只有滲血的手臂能看出她受了傷。
這個百姓低著頭:「我其實從來沒見過您,您是大人物……但是只有驅趕魔,我們才能好。您多承擔一些吧。」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百姓。有了前兩個,更多的人有勇氣舉起武器。當於說身上那些不嚴重的傷口密密麻麻,讓人無處可落刀時,武器便終於刺上了她的脖頸動脈、心臟、腹部。
他們流著淚——-
「你死了,我們才能活。」
「我知道你保護過無極之棄,但是無極之棄已經因為你的保護變成了另類存在。扶疏國上下的人都要不信任我們了……為了重獲信任,只能犧牲你了。」
「你又不會死,可是不殺你,我們會死。」
「你以前保護過我們,現在請你再保護我們一次吧。」
傷勢大大小小,絮絮叨叨有時惡毒,有時天真。於說由一開始的面無表情,到後來癱倒在血泊中。念力一點點發揮作用,她承受著這種身體和心魂上的折磨,終於痛不欲生,慘呼出聲。
她的掙扎讓鎖鏈發出叮咣聲音。
於是大家更怕她逃出去了。
大家看到她身上的血,看到她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看到她像死屍一樣倒在血泊中。而人群望不到頭,前來揮動匕首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大家更加怕她逃出去會報復了。
人性那種天真的兇殘被激發了出來。一刀又一刀,越來越狠,甚至到後期,明明士兵們說她是殺不死的,百姓們卻仍對著她的心臟拼命刺。百姓們希望她死,她如今越是悽慘,百姓們便越希望她真的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