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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也寧:「師父這般的修為,也需要煉製仙器才能對敵?什麼樣的敵人,讓師父這般忌憚?」
在他想來,就算魔子恢復全部修為,永秋君只要出手,也未必殺不了魔子。
仙人之下,皆是螻蟻。
永秋君出神片刻,道:「這便不是你能操心的事了。為今之計,你當速速斷情,快些成仙。趁著為師還能庇護你的時候,你成仙才是大事。」
張也寧敏銳,低垂的眼眸向上抬了一下:「趁著師父還能庇護我的時候?」
永秋君道:「為師不是告訴過你,仙人也有劫難麼?為師的劫快到了,恐怕要再次閉關。希望為師這一次閉關前,能夠看到你成仙,這樣諸君也能放心些。」
青葉君身為掌教,為之一凜。她帶頭勸說:「重明啊,巫家少主婚事之後,你也閉關吧。不要再和姜姑娘牽扯在一起了……不是要你斷情麼?你總和姜姑娘扯在一起,如何斷情?
「你還要不要成仙了?還在乎不在乎師門了?」
張也寧沉默一瞬,抬了頭:「我正想與師父說此事。」
永秋君已經察覺他要說什麼。
永秋君警告:「不要說了。」
眾長老意識到不對的氣氛,各自面面相覷。觀舍中氣氛壓抑無比時,他們見張也寧撩袍跪下,恭敬又堅定:
「師父容稟,弟子想完成我與不群君的婚約,想與她完婚。」
此話一落,滿堂譁然。
除了永秋君沉靜不動,青葉君為首的長老們紛紛愕然,被這話炸得跳起來,再坐不穩了。他們臉色青青白白,最後勉強擠出幾絲笑,小心翼翼地勸:
「重明君,這可不好意氣用事。姜姑娘墮魔,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
張也寧眉目不抬:「我會在巫家少主婚宴上請巫少主出手開啟織夢術,還不群君清白。不群君是以身侍魔,並非大家猜測的那般引誘魔疫害人。」
青葉君:「以身侍魔,便隨時有魔入道心、摧毀道體的風險。她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道心不被毀,你敢保證?」
其他長老也紛紛開口:
「重明啊,一旦墮魔開始,就不會回頭的。你相信姜姑娘,我們也願意相信姜姑娘,但是她如今就是和我們……道不同啊。」
「一個隨時會變成另一個魔子的人,讓我們怎麼敢相信?」
「你還要娶她……若是為了長陽觀和劍元宮的情誼,大可不必如此。我們當日給你二人定親,便沒想過你們履行婚約。一紙空文,不作數的。」
眾說紛紜,絮絮叨叨,苦口婆心。仿若張也寧已經魔心深種,他們在勸他回頭是岸。
日光鋪在張也寧面前的青磚上,徐又堅毅,斜斜刺入,將張也寧和其他人割裂成了兩個不同空間。張也寧抬頭,看到青葉君等人不斷張合的口,也看到縷縷青煙後,永秋君縹緲模糊的沉靜面容。
這一切看起來有些可笑。
張也寧出神一下,想到清晨離去前,他與姜采說的話。
那時姜采已經推門要出去,他盯著她背影,忽然叫住她。
他說:「姜采,我陪你這麼長時間,又是和你在人間行走,又是昨夜如此,你控制不住魔疫的時候,就想想我。」
姜采已經退開門,沐浴在日光下,周身泛著金光。她明耀奪目,與日光一般。她聽到他的話,微回頭,唇角噙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的笑:
「想你什麼?」
張也寧:「我就是你的劍鞘。」
——控制不住的時候,就想想他陪她的那些日子。
他輕聲:「我知道你時時刻刻走在入魔的邊緣,隨時不小心就會被引誘下墜。你離深淵已經很近,哪怕只是向下看一眼,都會掉下去。這很危險,很難控制,但是……」
姜采打斷:「我一定會控制好的。」
她看著他笑:「我會努力控制,努力活下去。我每逢道心入魔邊緣都會想起你,我還記著你成仙后與我的約定,與我要重新開始,認真談情。我不會忘掉這些的——放心做我的劍鞘吧。相信我。」
張也寧答案很平靜:「好。」
他輕描淡寫,但是只要她肯下定決心,這條路他就願意陪她走下去。
回到此時,面對青葉君等人的激動,張也寧昂首厲聲:
「婚約是真,在天道下共同見證。既知她是臥底,知她是為修真界犧牲,何以仍不肯接受她?要與她成親的是我,並非諸位長老,我自問可以約束住她,不會讓她禍世。諸位長老擔心我沒這個能力嗎?」
眾人一滯,青葉君艱難道:「長陽觀是四大仙門之首……」
張也寧道:「魔子死後,姜姑娘也會成為魔域唯一的魔尊。門楣並未辱沒吧?」
青葉君手指著張也寧,顫半天說不出話。畢竟這是張也寧,她不好向對著自己的笨蛋弟子趙長陵那樣動輒打罵。
青葉君也費解萬分,張也寧是何其自律的「旁人家小孩」,從未有過叛逆期,從來都是長陽觀的驕傲,怎麼如今叛逆起來,這般糊塗?哎,她心生後悔,早知道張也寧會這樣,當初就算再不喜,她也經常促成趙長陵和姜采的婚約……
姜采果然是地獄吧。
但是張也寧自己下地獄也罷,還要拖著長陽觀一起。長陽觀怎麼可能讓一個魔進門?
青葉君等人只好求助永秋君,張也寧也深吸一口氣,作足準備,等著師父懲罰他。只要師父不逐他出門,一切便有迴旋的餘地。張也寧抬頭看向永秋君,對上永秋君若有所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