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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停頓一下:「但若你二人不願,也不必勉強,為師在這裡,沒人能勉強得了你,也無人敢欺負你形單影隻。」
她目光輕輕掠過一旁的青葉君。
青葉君額筋一抽,立刻道:「之前天雷劈姜師侄的事,是一個意外,絕不會再發生了,天龍長老放心。」
——誰敢欺負姜采形單影隻啊!
這女煞星都能在永秋君的天雷下活下來,誰敢觸她霉頭啊!
玉無涯微笑:「我知道長陽觀沒有欺負我徒兒,我只是說一說罷了。」
張也寧聽著上方兩位長輩的言論,平靜淡然。待他們說夠了,青葉長老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張也寧便拱手,慢吞吞說他與姜采早就商量好的說辭:
「我與姜姑娘不過君子之交,情淡如水,實在不適合聯姻。」
青葉君聞言好生失望,額心疾跳。她心裡大怒,想張也寧拒絕,難道還要把她徒兒送給劍元宮當贅婿麼?這怎麼可以!
青葉君心裡著急,面上卻不顯露。她看向姜采,殿上許多雙眼睛看向姜采。
姜采很久不說話。
這般奇怪的氣氛,讓那邊喝茶燙得自己一嘴泡的謝春山「咦」一聲,望來;也讓張也寧側過頭,不解地向她看來。
姜採好久才道:「……此事太過突兀,我尚未有準備,容我想兩日。」
其他人還未說話,青葉君便欣喜道:
「是,正該多想想。張師侄也不必拒絕得這般果斷。此事不急,你二人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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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那裡後,姜采隨意而走,她回到長陽觀為自己安排的住舍後,躍身上了庭院中最為蔥鬱的一棵古柏樹上。她靠著樹身而坐,長裙垂曳而下,淺紫淡粉,藏於綠葉碧汪間。
她仰著臉,日光從樹葉間灑下,點點光斑,在她面頰上輕輕晃動。
她張開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張也寧清潤平和的聲音自樹下響起:「為何不拒婚?」
姜采垂頭,向下方看去。
她見地上霜白,張也寧大袖翩翩,立於樹下。
她問:「為何不上來?」
張也寧答:「因你不自在。」
他頓一下,坐於樹下。
二人一上一下,清風徐徐,將張也寧的聲音傳到樹上:「姜采,為何你不拒婚?我們不是說好的麼?」
姜采輕聲回答,聲音帶悵然:「在我記憶中,你與我其實做了很久的未婚夫妻。雖然我們不怎麼見面,不怎麼說話,但是我頂著這個名號,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經很習慣這個名號了。
「我是很堅定地想既然沒有情,不如起初便不要結緣,免得日後傷懷。然而,三千念中,我見到前世的你……我到底心有不甘,心中覺得難過。」
張也寧淡漠:「這些話,你留著與前世的他去說罷。不必將你們相愛細節說與我聽。」
姜采搖頭:「沒有相愛的。我只是也是凡人,也有為人的劣根性……我有些抗拒不了你。」
張也寧很久不說話。
好一會兒,他的聲音極輕、極輕的傳來:「……你要努力抗拒。」
姜采嘆一口氣。
她仰臥在樹間,看著天上日光。她緩緩道:「我有些自私,我知道我要做很多事,要被很多人不理解,但我有時候也會寂寞。這時候我就想,我還有一個未婚夫……他不用來幫我,不用來管我,只要他存在,我就覺得這是一個未知數。
「我不知他厭我,恨我,還是憐我。這個未知,我永遠不會去問,也不會向他求庇護。但是你知道這種感覺麼?就好像……」
她喃喃自語。
樹下的張也寧與她同時喃聲:「有人相伴一樣。」
姜采一怔,她坐直些,推開樹葉,向下方望去。正見下方的張也寧仰著臉,髮絲拂面,目光清涼漆黑,向她專注望來。
姜采喃聲:「我與你之間,雖知無用,卻不能忘記。你可以……容許我自私,留下未婚夫妻的名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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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也寧仰望著她,穿過樹葉蔥鬱,穿過清風朗日,他目光落在那樹間的長身女郎身上。她髮絲纏著手臂,手撐在樹幹上,俯身向他詢問。
葉落無聲,風聲簌簌。
張也寧吃驚而震驚、茫然又平靜地仰著頭,目光一寸不移地看著她。他將她細看,想要看清她是什麼樣的怪物。
在這一瞬間,在無人察覺的時候,他的神海中,月華皎白,那盤腿靜坐的道體、少年重明身下,浮起片片湖水,將少年包圍住。水面上,漸次的,潔淨的,怪異的,一從從、一枝枝蓮花骨朵從水下漫出,發著皎然的柔光。
蓮花朵朵,露珠點點,於心間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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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張也寧即將閉關之際,他的無悔情劫,無約而至。
第33章 永秋君壽辰那日,不……
永秋君壽辰那日, 不只有壽宴,還有長陽觀首席與劍元宮首席的定親大典。
永秋君顯然沒有在壽辰時講解天地大道、為眾生指惑的意思,前來參加壽宴的修士們, 便將重心放到了壽辰之後的定親大典上。眾人皆有些興奮, 又有些心情複雜——
仙門中實力最強的兩派,從此後就要聯手了麼?
無關他人如何想,定親大典, 一改長陽觀平時簡樸作風,辦得很工整。
雙方交換庚帖後, 定親大典便安排在長陽觀平日接待貴客的主殿前。永秋君作為張也寧的親師出席,玉無涯作為姜采的親師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