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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也寧頷首。
姜采:「你能具體告訴我魔穴哪些地方泄露了麼?我在魔域也能幫忙封上一些。」
張也寧手便一划,半空中出現一張輿圖。他淡漠而正經地說明,她挨著他肩聽他講解,認真簡單。張也寧用餘光看她,月華照在她身上,她不是絕美明艷讓人一望定睛的美人,可她的清雅大氣,誰又有呢?
她仰著修長脖頸,方才打鬥弄亂的幾綹碎發拂在面上,一絲含入她唇間。她絲毫沒注意到,張也寧卻用餘光看了許久。
張也寧垂下目光,手指輕輕勾幾下,細微的風便纏繞於他指尖,隨著他的術法,去拂開她唇間的那一絲髮。髮絲吹開的那一刻,他微微鬆氣,唇角上翹一下。
姜采側頭看他,他只端正無比,仙人之態。
兩人這般客套說了幾句話,姜采忽然傾身,抓住他手腕。他欲甩開她,她卻早有準備,用術法施壓,緊拽不放。
姜采湊到他臉前,收了自己那一本正經的樣子,表情變得有點尷尬、有點奇怪。
她聲音很輕:「張也寧,你身上怎麼有蓮香?以前沒有啊。」
張也寧心上微微一空。
她大部分時候都是客套禮貌地叫他「張道友」,有時候叫一聲「張也寧」,他都覺得這像是情話了。他自認為這是情話,心中情緒就會受到波及。
於是,他神海中的蓮花池,到今日,便已經開花開了一半……明明十年都沒見過面。
這花開滿心,會在他控制不住時,讓他身上時常帶出蓮香,他也無奈。
姜采如今這么正兒八經地問他……張也寧臉頰一燒,卻只面無表情:「以前也有,你從來不注意而已。」
姜采疑惑自省:「是麼?」
她撓撓臉,開始心虛自己對他的不關注。但她沒事時,豈會總聞一個男人身上香不香?這也不怪她。
而眼下張也寧肯和她聊公事以外的其他事情,不管他身上蓮香是怎麼回事,她心裡仍是高興的。
姜采向來灑脫颯然,不會多想男女之間的事。她見到張也寧高興,便也不過是順心而為。只是偶爾,她也會不自在一下,比如現在……她咬了一下唇,聲音更輕地問:
「這些年,你可有想我?」
張也寧冷冰冰回答:「不會。我與你見面本就不多,如今多年不見,我已然差不多忘了你長相了。」
姜采一愣,心裡略微失落。她卻自我安慰:「無妨,我也差不多忘了你長相了。」
張也寧:「……」
他目光一瞬凝冰,如刺一般扎向她。那目光若有實質,銳利萬分,姜采一剎那以為他要動手,身子都不自覺地後傾了一半,才見他只是瞪著她。
姜采:「……」
她又不傻,自然看出他不悅了。她噗嗤一笑,身子再傾過來,委婉地安撫他:「長相忘記也無妨,心裡記掛更重要。你真的沒有想過我麼?我經常會想到你啊。」
張也寧:「你不來找我,我怎麼想你?」
姜采道:「我若是找你呢?」
張也寧淡聲:「我自迎接汝。」
姜采怔一下。
她說:「開玩笑?」
張也寧:「不開玩笑。」
姜采:「怎麼迎接?」
張也寧:「你想我怎麼迎接?」
他眼皮上撩,眼睛抬起,點墨瞳眸與她垂下的眼睛對視。
皓月當空。
月亮不開玩笑。
這一夜,星光鋪滿天際,銀河粲然蜿蜒。漆黑夜空,碎裂房屋,斷壁殘垣,青年男女坐在瓦屑間,塵煙包裹著他們。外頭的修士吵架聲和人間兒女的喧譁聲和他們都沒什麼關係,他們只是這般坐著,靜靜看著彼此。
夜風如狂風划過蒼穹,張也寧的話,如雷聲陣陣,響徹在姜采心房。
這一瞬,姜采盯著張也寧,眼中現出重重虛假的幻象。她心裡滾燙,手心蜷縮握緊,控著自己體內汩汩而燒起的洪漿一般的血液——
她盯著他玉白的臉,烏黑的眼,潤色的唇。
她想親他。
想將他壓在身下,想欺負他。
可是她不應該是禽.獸,他也不會乖乖聽話。她有兇悍煞性,他卻不是任人欺負的白兔。
她和他的感情根本沒有進到那一步,她和他一共才說過幾句話,一共才了解過這個人幾次。她不過在分別時狠狠親了他一下,她怎麼能剛一見面,又想親他?
就算她真的獸心惡欲難以壓制,也不應該一見面就表現得很難自控。
那樣太不像個正常人了。如張也寧這般清雪明月一般的人,大約會就此遠離她。
姜采失神片刻,眼中紅血色才滲在眼眶,又被她強行壓了下去。她心中默念著「色即是空,不過皮囊一裹,其下俱是白骨累累,不必多想」「張也寧只是修為高深,才能保持這樣容貌,按照他實際年齡,他現在早應該是老人骨頭一把,碰一下就碎,根本不值得嚮往」。
姜采嘆口氣,閉眼一瞬,將心神穩好。但她才睜開眼,便見張也寧袍袖一揮,一大卷小山一般的書籍,整整齊齊擺在他身後。
姜采詫異看他。
他偏了下臉,掩去那點不自在,說道:「……烏靈君的八卦書。你不是喜歡看麼?」
姜采吃驚,然後莞爾。她隨手取了一本翻開,「嗯」一聲後,有些驚喜:「哎,是新寫的故事?寫張也寧和姜采人間歷練同修的故事哎。你是忙事情時,順便給我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