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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師父不願多提,姜采便也不問了。
玉無涯看姜採在思索,便問:「阿采這次來,只是為了探究我的過往嗎?」
姜采抬頭:「不,我想讓師父幫我與四大門派傳話。巫長夜的新婚之日,魔子可能要動手,我們這一方,也要做準備。若是安排的好,我們可以一擊殺了魔子,讓魔子再次沉睡,再次保天地太平至少五千年。」
玉無涯眉心微跳。
姜採在魔域做臥底,終於在這時派上用場了麼?
她問:「這不是小事。你確定嗎?」
姜采:「數月來,我跟蹤魔子,她一直拜訪修真界的各小門派。師父知道我體內有魔疫,我便會知道,魔子拜訪的那些門派,都是曾經和魔疫有過牽扯的,是魔疫想滅門的。魔子動作頻頻,煽風點火,讓修真界彼此心不齊,必然要挑一個動手的好機會。」
玉無涯若有所思。
姜采猶豫一下,語氣激烈:「師父,相信我的判斷!我在魔域一直追蹤魔子,我對她是有些理解的。請四大門派相信我,我絕不會害你們。」
玉無涯讓她稍安勿躁。
玉無涯只喃聲:「不是不信你,為師自然信你。只是你這麼說,讓我覺得很巧合——巫家少主成親之日,巫少主要對所有賓客開啟織夢術。這是已經傳給四大掌教的話。」
姜采吃驚,然後忍不住嘆:「可憐的巫長夜。」
——他這婚,結的也太流年不利了。所有人都要在這晚搞事。
姜采打起精神:「開啟什麼織夢術?」
玉無涯輕飄飄看她一眼。
姜采敏銳:「怎麼?」
玉無涯幽聲:「是重明君去求的巫少主,目的是還你清白。若此事成,魔子事了,也許你便清白得洗,說不定能再回修真界了。」
姜采神色有些凝固。
張也寧……她低頭時,再次想到了自己和阿羅大師的談話。這些日子,她努力不想,但是今日玉無涯將傷疤揭開,她想起他,依然滿心的血在向下滴。
何況玉無涯接著說:「我本是不願意我唯一的弟子和他的弟子牽連太深。但他為了你做到這一步,又破了些戒,回去後必然又要領罰了。想不到永秋君的弟子,和永秋君相差會這麼大。」
姜采:「受罰?」
玉無涯:「畢竟要讓巫少主開啟織夢術,這可不是小事。」
姜采一下子站起來:「師父,我……」
玉無涯閉目:「你去吧。」
姜采知道師父一向不太喜歡永秋君那一方的人,但此時她心急如焚,已然管不上太多。她匆匆向師父行了禮後,邊向殿外走,邊掐起了訣。待她走到宮殿門口時,踏出宮殿第一步,她就身形如煙,刷一下化作玄光飛天而走。
玉無涯笑嘆:「因果循環,皆是情債。」
她抬頭看天方月明,輕輕笑:「永秋君,曾經我為你百死不悔,飛蛾撲火。如今輪到你的親傳弟子這樣對我的弟子,不知你是何感受?
「說起來,我有些微妙的舒爽暢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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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觀中,張也寧從刑堂出來時,衣被血染,面失血色。
道童有澤連忙來扶他,被他輕輕推開手。有澤知道自家主人性情強勢絕不想要別人的同情,所以他只能噙著一汪淚跟在主人身後,替主人心疼。
刑堂那些混蛋,責罰都在神識道體上。主人不光道體有傷,連身上都沾了血……那些傢伙真是下死手了。
張也寧偏臉:「有澤,讓趙長陵來見我一趟。」
有澤瞭然:「主人是要叮囑趙師兄去人間找東西的事嗎?我這就讓人去找趙師兄。」
張也寧淡淡「嗯」一聲,卻說:「你親自去。」
有澤噎一下,只好應了。
打發走了那個哭啼啼的道童,張也寧回到「松林雪」自己的寢舍,才鬆口氣。那小道童淚汪汪得看得他心煩,不如把人打發走。
張也寧獨自坐在蒲團上,才放鬆精神,感受到陣陣痛意。然他想,這些痛,恐怕不及姜采正在承受的十分之一。他沒什麼表情地開始褪下自己的外袍,艱難地查看自己的傷勢。
肩上、臂上、胸膛前皆血痕累累,不是尋常道法能夠消去的。
張也寧只簡單幾個褪衣動作,便額上滲汗、喘氣連連。他有些艱難地給自己上藥,查看傷勢,心裡盤算著明日的刑罰要如何撐,才能讓自己傷勢少一些。
他不能受太多傷……織夢術侵入神魂,到時候恐怕受的傷更加重,他得為那時候留有餘地。
黑夜數盞幽幽燈火光下,張也寧低頭上藥間,聽到外頭叩門聲。
他心不在焉,並未去查看氣息,只猜是有澤帶趙長陵過來了。他隨意應一聲,門從外推開,月光直照,紫袍女郎立在月光之下。
張也寧目光一時凝住。
姜采立在屋門前的明月光下,目光直接地向他看來。身後飛雪,松林如濤,吹得她衣袍若飛,清逸風流。而姜采盯著觀舍內的散發坦身青年——
上半身衣物半褪,道袍疊於腰間,燈火照在他袒露肌膚上,瑩瑩燃起一層柔和光,如玉如金間,又泛著各處密密裂開、向外滲血的傷勢。
夜已深,獨自於觀舍中,青年發冠已摘,烏黑長髮沾著汗,順帖地沾著臉頰、脖頸、肩下。他一隻修長的手攏著衣,另一隻手正按在手臂傷勢上在給自己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