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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升公主咳嗽一聲,同情道:「你這樣, 走哪裡都很危險。一不小心就被殺了。」
姜采隨意:「若真那麼容易死了, 便是我本事太差, 怪不得別人。既然敢和殿下走, 我自然是有些自信的。嗯……我也確實不應該龜縮在北荒之淵,應該多走走。」
她聽雲升公主說, 才知道張也寧帶她逃去的地方, 兜兜轉轉, 還是「北荒之淵」。
雲升公主說北荒之淵是天地的盡頭, 靈氣和魔氣的終結與開始都在那裡。張也寧選擇北荒之淵自囚,也是正常的。
此時,雲升公主聽姜采這麼說,若有所思:「是。你若與張道友一直在一起, 生死迷劫其實很難渡過的。」
姜采以為這是有什麼講究,便側頭聆聽。畢竟一萬年前的扶疏國比後世的厲害修士多得多,他們渡劫也許更有經驗。
誰知道雲升煞有其事道:「生死迷劫分為『十生無死劫』和『十死無生劫』。你若日日與你那姘頭在一起,他身為……那麼厲害的人物,這些劫數他會不自主地都替你擋了。
「劫數到不了你身上,你怎麼渡劫?還是和他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姜采想了下,緩緩說:「登山亦有道,徐行則不躓。」
這句話的意思是,登山路艱難,沒必要緊迫追趕,只有緩緩行路,登山才不會傷腳。
說的是登山,也可指修行。
雲升深深看她一眼,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修仙路漫,確實沒必要急迫。」
姜采嘆口氣,擺擺手笑:「我也不是那麼有悟性。說來慚愧,我這般不著急,只是因為並不願讓也寧看到我渡劫。」
雲升:「哦?」
姜採回想起自己前世的應劫而死。
經歷了這麼多,如今想起前世,漸漸得有很多恍惚感,覺得那些距離自己已經太遠了。吃過的苦太多,就不會記得太深。後來往往復復想起來的,竟然只剩下漫天大雪中的那輪皓月了。
姜采道:「我聽人說,十生無死劫觸動的時候,痛苦到極致卻死不了,神魂、身體都要一遍遍重新淬鍊。痛到最厲害的時候,會覺得還不如死了痛快……」
她語氣有些模糊,如同親歷一般。她體內的魔疫聽著她這些話,在這一刻竟然安靜下來;雲升公主詫異看她,覺得此女來歷更加神秘了。
青翠色帷帽被風吹拂,姜采聲音帶著幾分悵然:「這只是十生無死,後面還有十死無生。再加上我其他劫數都已度過,這重劫數衝擊就會是最厲害的……」
雲升道:「你怕自己渡不過嗎?」
姜采想了想,道:「確實不是很有信心。」
她又開玩笑:「而且如果也寧看著我怎麼痛苦卻怎麼都死不了……估計跟割他肉一樣難受。這麼不好的事,還是不要讓他看到了。」
雲升沒理會她藉助情郎弄出的插科打諢開玩笑,這位公主殿下語氣嚴厲:「修行之路,你若是沒有信心能渡過,那就必然渡不過。修行就是修道心,道心先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還能有什麼渡過劫數的希望?姜姑娘這般心思,趁早放棄修行吧。」
她說的不留情面,姜采不生氣,意外之餘,打起了些精神。
姜采道:「是,多謝殿下點醒我。在一些事情發生後,我自己確實懈怠了很多。我雖然不求必須成仙,但是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我也不該自暴自棄。嗯……最近經歷了些事,有些心灰意冷,是我想岔了。」
雲升道:「僅僅是百姓們不信任你,認為你是魔女,認為魔女和墮仙沆瀣一氣為禍蒼生,你就受打擊了?」
姜采道:「不止如此……」
——而是她一直努力地做一切事,幫一些人,卻連前方路都看得不甚清楚了。
她想還天地清明。
但是深陷扶疏舊夢後,她越來越覺得,真相可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她起初以為雲升公主日後成為魔子,此時必然陰鷙狠辣肆意殺生,實際上沒有;她以為永秋君日後成為墮仙,對她幾多追殺,此時必然心性陰險嫉妒長姐,實際上也沒有……
在這個故事裡,也許沒什麼惡人。
那她要做的,到底是什麼呢?
說話間,姜采聽到吵鬧動靜,查探到了妖氣。她順著聲音側過頭,雲升公主知道她眼睛看不見,便為她解說。
原來在兩人身旁不遠,有兩隻小妖正在和修士吵架。
無極之棄被雲升收服後,雲升公主強制人與妖生活在一起,還試探著將一些沒有危害的魔放進來。雲升公主修正著律法,好平衡三者。遠方的太子棠華聽到長姐這種行為,纏綿病榻之餘還為她憂心,為這裡捏把汗,不斷和雲升通信,還揚言要親自過來。
而無極之棄三族的摩擦,自然也是不停的。
眼下正是修士按照公主殿下頒布的律法,把自己關押了很久的妖放出來,將他們的法器還回去,讓妖離開。那妖卻不信任,大吵大鬧:「你們到底什麼目的?為什麼放我們?我們才不相信!」
修士不耐煩:「沒目的!是殿下讓我們放……」
他扭頭跟同伴抱怨:「我就說這些妖殺光得了,放他們出來幹嘛……」
他的同伴重重咳嗽一聲,幾人一起看到了不遠處的雲升公主,連忙禁口。
姜采問雲升公主:「我們不過去看看嗎?」
雲升慢悠悠:「不去。這種小事,他們總要自己解決的。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我就換人手。我好歹是公主殿下,豈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