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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顫巍巍:「我、我不知!魔子大人,我當掌教也就這幾百年的事,我們小門小派,沒有人能活那麼久……」
於說嘆:「想當年,你們門派也不算小。只是一場神魔之戰,就讓你們龜縮於這種地方,躲起來避世。」
她眼中滄桑感浮起,但無人能和她對話。修行路難,大多人也就幾百年的壽命,厲害些的修士能活上千年便了不起,再往上,就非得有成仙資質才能壽命更長。
魔子在一次次沉睡再甦醒中,滄海桑田,這世間人,早就換了一批又一批了。
辛追俯眼看來,於說對她眨眨眼,目有笑意,辛追一愣,移開目光,再次在心中念起清心訣來——不可共情魔子。
於說和這個膽小的門派掌教無舊可敘,直接說自己目的:「魔疫如今被煉化進了姜采的體內,但這些魔疫最是厲害,很難被渡化。姜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魔疫控了心神,她要渡化魔疫,就要為魔疫報仇,滅了你滿門……與其等著被姜采殺上門,不如你們先對姜采出手。
「姜采聲名狼藉,即使你們殺她,那也是站在大道一方。」
掌教愕然:「您找上我……只是為了這種事?您不是來滅我山門的?」
於說嗤聲笑。
她說完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再管這掌教如何想。她身形消失,一旁的龍女跟著消失。掌教如同做夢一般,看著一旁桌上裊裊燃煙的茶水出神。他心裡忐忑不安,當即要進入藏書閣翻看自家門派的古籍——
姜采真的要滅他們門派?
於說和辛追一前一後地離開山谷,辛追聲音清冽如泉:「便是你一味這麼挑撥離間,也不會所有人都信你的話。四大門派必然是相信姜師姐的。」
於說:「哦,是麼?我們拭目以待哦。」
辛追心頭當即煩躁,她恨不能去送消息出去提醒四大門派。但是她整日和於說形影不離,她根本躲不開於說的窺視。以前還好,現在於說恢復修為後,龍女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辛追:「你到底要做什麼?若是殺人,你直接殺便是。這麼拐彎抹角玩弄人心試探人性,很有趣麼?」
於說:「很有趣啊!哈哈哈。」
她轉過身,面對差點撞上她的辛追。她眼睛在笑,眼裡的寒冰藏於深淵下,便是辛追看一眼,都要為之驚懼。於說步步向前走,辛追步步向後退。
辛追靠在了布滿青苔的山壁上,頭頂一叢藤蔓掉下來,驚了二人。
於說手肘搭著辛追,伸手捏一捏辛追的臉。龍女雪白的面被捏出了紅痕,她目光躲閃開,避開於說直接的目光。於說看著她笑嘆:「辛追妹妹,你有想過化為男身嗎?」
辛追愕然,又很茫然。
她忽而瞭然,問:「前世的我,曾經那麼做過?」
於說挑眉笑。
辛追面露嫌棄,道:「……你們有病。」
她遲疑下,似覺得自己用詞太狠,怕刺激到於說,便換了一種說法:「你們真有情趣。」
於說哈哈笑,目光又有幾分傷感。她輕聲:「那不是情趣,那是當初沒辦法的事。你啊……」
她垂下眼,在看著龍女時,眼中的溫和柔意不加掩飾,卻藏在睫毛下,只讓辛追一人看到。辛追怔忡對視,聽到於說在她耳畔柔聲:
「不用怕我。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殺你,不會與你為敵。永秋君是我畢生敵人,他做的所有事,唯一讓我喜歡的,便是他搶走你的道元後沒有碾碎,而是動了手腳讓你轉世。
「哪怕他的目的是用轉世的你來殺我,我也甘之如飴。辛追妹妹,你殺不了我;但是你若能殺得了我,死於你的琴下,是我畢生願望。」
她的氣息遠離,辛追僵立原地,心神空茫。心中萬念起,心中萬念死。神海中如同颳起颶風,讓那其中的道體搖搖欲倒,幻象叢生。而一遍遍的清心咒,太難消除這種道體道心的動搖了。
辛追閉著目,忍著神海中的劇烈震動。轉世也不會有前世記憶,人死燈滅,轉世便是轉世。但是相同的道元,一定會帶來些什麼。
比如傷痛之情,比如當辛追聽到於說這麼說,她心口如裂開般,密密麻麻地浮起喘不上氣的痛意。
她告訴自己這都是魔子蠱惑人心的計策,她道心堅定絕不向魔,絕不會和魔子同路。可她道心的不穩,要向何人訴說?
辛追額上滲汗,因為壓制心魂震動而唇下滲血。她蒼白著臉,閉目睫毛顫得厲害,也沾上水霧。
於說已經走出很遠,聽到了辛追極輕的、囈語般壓抑的喚聲:
「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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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界,迎來了趙長陵。
趙長陵拿著張也寧給他的兩本書,《封妖榜》《生魔榜》,開始尋找起兩本書的起源。
再來人間,趙長陵心情複雜。想他之前歷練人間時失去修真界記憶,和姜采牽扯不清被姜采一劍殺死,還將張師兄視為情敵……現在想來,當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張師兄雖與姜采有未婚夫妻的名義,雖然幾次相助姜采,但那不過是道義。偏因趙長陵對張也寧隱晦的嫉妒之心,在趙長陵失去記憶後竟然仇視張也寧……趙長陵現在想來,也覺得幾分彆扭。
他至今不覺得用《封妖榜》上的法術有什麼錯。若人間能因此太平,他自然不惜滿手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