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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這種東西,憑什麼讓我信任?!我這麼蠢。」
雲升:「你還能撐多久?」
棠華推開她扶他的手:「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回頭看她,他對自己的同胞姐姐,不可能不遷怒。他冷嘲她:「我會復活父王的。即使我死了,父王也可以撐下去。我會做好所有準備——只要你不再來給我添亂了。」
雲升望著他,她低頭:「你這麼恨我嗎,棠華?」
棠華靜默,良久,他別頭啞聲:「你閉死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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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雲升閉死關,未嘗不是保護她。
但是棠華在那一夜後傷勢再一次反覆發作,病重得厲害。
當雲升公主被關起來為閉關做準備的時候,太子棠華氣息奄奄,幾乎快要撐不下去。好不容易吊著一口氣活下來的王后來看他,在雕刻著滿天神佛的廟宇為自己兒子祈福。
棠華好不容易醒來,看到榻邊痛哭一片的人。他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得活著保護這些人。
他唯一活著的希望,在雲升身上——雲升的先天道體。
她的先天道體對她有修煉加成,讓她比誰都修行更順利。而對於棠華來說,這是救他性命的東西。
他自從受了這傷,未曾真的想過要謀奪姐姐的先天道體。但是此夜此刻,望著虛弱的母后、眼紅柔弱的妹妹、無辜迷茫的百姓……他終於下了這個決心。
雲升不適合管理國家,先天道體沒了,她也還是修行,只會更難一些。他要做那種謀害姐姐的小人……不管姐姐如何看他。
這是棠華一瞬間做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察覺到。
等在殿外風雨中、守著百葉公主的謝春山,無聊地擲著龜殼。他能卜出的未來命數,全是「凶」。不管是為這三兄妹的任何一人卜卦,三兄妹的未來沒有一人好過。
戴著半張面具的謝春山靠在風雨中的廊柱上,凝望著天地間的大雨——他能看到即將到來的命數,可他看不到具體的方向。而且,他之前卜算的百年時間,根本遠遠還未到。
此時未到決戰之時,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他也許能救一個百葉,他卻救不了這裡所有人。
謝春山嘆口氣,開始和自己的師妹與妹夫聯絡:「你們查的怎麼樣了?這裡恐怕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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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年前,如果扶疏國王都發生「魔襲」這樣的事,那麼罪魁禍首,一定是那些魔王。
也許是他們其中一個,也許是他們好幾個聯手。甚至因為他們的聯手,雲升必定和江臨爆發了很大的矛盾。
但是……在這個扶疏舊夢中,姜采和張也寧在聽到雲升公主那「人妖魔和平共處」的設想時,就意識到很多魔不會聽話了。
魔這種生物,姜采和他們打交道久了,她就不會對魔物抱有太多信賴。兩個不同種族的生靈,信賴需要一步步進行,不可能拔苗助長。尤其是在生存空間爭奪這樣的問題上,魔會很狡黠。他們未必真的那麼信任雲升公主。
就如姜采,她要和自己體內的魔疫共生,卻時不時會被對方折磨。
姜采早已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她和張也寧選擇去控制那些魔王。
在魔的世界中,高等魔可以驅使低等魔,魔子則可以驅使高等魔。而姜采作為後世魔域中實際意義上的魔尊,張也寧作為一個墮仙,他們雖然不可能像魔子那樣直接驅使高等魔、控制高等魔的神識,但他們也有「如果對方違背命令就爆體而死」的手段。
這種手段下,魔王們不可能做背叛他們的事。
甚至低等魔數量的不對勁,還是那些魔王與姜采聊天時,告訴姜采的。
那麼,也就是說,姜采和張也寧其實已經避免了當年魔襲的那個原因。然而他們的改變,卻沒有阻止魔襲的發生。這說明,有另一個他們都不知道的原因,在背後悄悄運轉。
這個不受控的因素,才是讓姜采和張也寧必須留在這裡的原因。
沒有織夢者在的夢境,會發生任何不受控的事情。姜采和張也寧擔心那個「未知力量」,會將事情重新導向當年的悲劇。
於是,頂著滿城百姓的警惕和不信任,二人也要留在王城調查真相。
棠華太子病重的深夜,姜采和張也寧撐傘走在空曠街巷的大雨中。偶爾有百姓推開門,不小心看到雨中的二人,下一刻,「啪」一聲,門窗被緊緊關上。
二人神識強大,聽到關門後的人教訓屋中的小孩——
「噓,小點聲,再哭,就把你扔出去餵墮仙!」
那屋中小孩的哭聲在雨夜中戛然而止。
雨落如注,漫天起霧。
張也寧輕聲:「我不吃人。」
姜采握住他微涼的手。
又一個挑著擔子想躲雨的人從街頭才露個頭,看到兩人後,那人嚇一跳,風一般丟了擔子就逃跑,還在大聲叫:「不要殺我!」
姜采擔憂地看張也寧,見他臉容如雪,眼眸清黑。他其實已經將墮仙紋重新藏了起來,但是大約王都中的人都記住了他的長相,看到他們出現,就會受驚逃跑。
姜採用自己生平最溫柔的聲音說:「也寧,別傷心。他們都是蠢貨,我們不理他們。」
張也寧側頭,看她一眼,說:「沒有傷心。」
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