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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就打。
誰能打得過兩人?
尤其是姜采。
這實在……太兇殘太霸道了。
不過兩人這行事,也讓巫公子覺得跟著他們很安全。只是他努力伸長耳朵聽了許久,依然沒聽明白姜采和張也寧在說什麼。
姜采和張也寧說:「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一百年的時間關鍵點到了,但是我們弄錯了魔子的心愿,無法幫魔子破夢,離開夢境。那樣的話,只能用殺了魔子那個辦法。但是殺了魔子……」
她微微笑一下。
不必多說,也知道和魔域同生共死的魔子會很難殺。
張也寧沒說什麼。他狀態不好,清清簌簌地行在草木中,飄飄若月下飛雪,泠泠靜靜。
姜采嘆道:「可惜魔子閉關,我們都見不到她。只能查其他事。若是能見到她……我真想問一問她,走到這一步,她是否後悔。」
張也寧這一次偏臉看她一眼。
他問:「你同情魔子的遭遇嗎?」
姜采道:「無所謂同情不同情,各人有各人的立場,我也有我的立場。就如此刻,若是魔子阻止我的破夢計劃,我必然要殺她,即使她並沒做什麼錯。」
張也寧:「若是出了夢境,面對魔子這樣的人,你會同情嗎?」
姜采笑一下。
她很無所謂。
她道:「我同不同情都沒關係,我不因自己同情一個人的遭遇而對之後的所有事網開一面。我的原則一向簡單——她若是滅世,我必殺她;她若是沉睡,放她一程也無所謂。」
張也寧:「我師父那樣的呢?」
姜采:「他殺害無辜者,我必為無辜者報仇。他心有苦衷是真的,殺害無辜、誘人墮魔也是真的。」
姜采緩緩道:「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道。我無意評價他人之道的對錯,我無愧於心便好。」
她說自己:「我一向很無情很殘忍的。」
停頓一下,姜采抬頭凝視灰撲撲的天幕,喃喃自語:「這世間,總有一些東西是可以永存的。不像生靈死滅,不像城池坍塌,不像微薄的雪,不像月缺月明。」
張也寧回答:「微薄的雪,月缺月明,也能長存。」
姜采挑眉。
二人說話間,他們已經帶著一長串妖到了一處廣場前。這廣場是以前城鎮還有活人的時候,最為繁鬧的街段。現在沒有活人了,台柱也倒塌了,姜采和張也寧站在這台下看去,聞到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法眼張開,看到的也是濃黑的血,蜿蜒了整個廣場。
仿佛看到魔子在此受刑的那些時日。
在巫公子看來,姜采和張也寧一直在說奇奇怪怪的話,沒有就無極之棄的情況說什麼。張也寧將懷裡小孩放下,盤腿坐於地,姜采手向外一張:「有劍嗎?借一把用用。」
巫公子懂事地把劍遞上,透過姜采的眼看那盤腿入定的青年仙人:「張道友和姜道友這是做什麼?」
姜采斂目。
身後有小孩哭出聲,她一指放於唇畔,輕輕「噓」一聲,對那小孩眨眼。女郎垂下的眉目清婉雅致,髮絲拂過面頰和紅唇,目若流光。
小孩止住哭聲,眾妖和巫公子都聽到姜采的溫和聲音:「他入定,我為他護陣。」
巫公子:「啊……這,兩位不需要溝通,都知道要做什麼嗎?」
姜采笑一聲。
她看眼身側已經入定的青年,淡淡說了一句:「多少年了。」
——她和張也寧在這方面的默契,從來不用多說什麼。
巫公子迷惑看兩人半晌,再看看他們身後那一長串妖。他終於反應過來兩人在做什麼了……他之前說的幻術,說要過去之人的道元。姜采和張也寧不就把道元給他帶來了嗎?
他……巫公子吞口唾沫,向前走了一步,正想說自己可以開啟幻術。
姜采抬手止住他:「不必浪費精神。等一等便好。」
巫公子:「等什麼?」
姜采抬頭看天:「等月亮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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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亮升起來,俯照塵世,千里共嬋娟之時,張也寧便可回溯月下發生過的所有事。
這一次,不只他一人回溯。
當天上月亮升起來,皎潔之光照在無極之棄的天地間,屏著呼吸的眾妖都看到張也寧身上的光在月下亮了幾分。他眉心墮仙紋一閃,他抬手結印,念出咒術。
繁複咒法施展出來,前方廣場那偌大空曠的地面上,不用巫公子相助,自然無比地將張也寧看到的景象,一同照耀給眾人。
月華之力下,眾人看到廣場中心血跡滴答流淌,黑衣女子伏臥在血泊中,魔氣外泄,氣息奄奄。
觀看的眾妖齊齊一震。
而第一次看到這一幕的巫公子呼吸都停了一瞬。
但這不是張也寧想看到的,皓月之下,時間繼續向前回溯,無數光影如流星在眾人面前翻過,終於——
寒舍中,一燈如豆,四個男人巍峨高大的身影坐在四個角落中。
玉將軍坐於榻前,看著桌案上擺著的那道來自朝廷的旨意。
其他三位將軍和他一同沉默坐著。
玉將軍低聲:「王城來令,要誅殺魔子。雲升殿下卻是我曾經的舊主,我無法背棄舊主。」
其他將軍也說:「忠義兩難全。」
玉將軍說:「偌大無極之棄,人人都恨魔子嗎?沒有人希望魔子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