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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識中光亮起,姜采沉下心神與他定下聯絡,眉心有青色光與金白色光交纏一下,重新融入神識中。
姜采睜開眼,見張也寧正垂眸看她。
她便笑:「還在不高興?別不高興啦,有我做老婆,你福氣多好。」
張也寧一怔,眸子一閃,一絲赧意快速掠過。姜采這眼睛看到的世界尚且是灰濛濛的,她還沒那眼力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神色,她更加不知道他側過頭後,青絲下掩著的耳際,又有些紅。
姜采還在說:「如何?」
張也寧定一下神,也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他本能否定:「不如何。」
姜采:「不如何,你抓著我手不放做什麼?」
張也寧一愣,他低頭,果然看到明明已經結完契約了,他手仍扣著她手腕,手指用力,分明不舍放開。他怔了半天,想既然神識聯絡了,要不要將二人之間的神魂結契、生死共享也乾脆還原。
反正……現實中,他們本來就有的。
可是,這樣結契了,姜采的生死迷劫,會不會更加過不了了?
張也寧的猶豫與掙扎,落在姜采眼中,便是另一重意思。她都提醒他該走了,他卻仍抓著她的手不放。他這踟躕模樣,讓對感情一向遲鈍的姜采靈感忽至,忽然有了大膽猜測——
他捨不得離開她,卻不好意思說。
張也寧脖頸被人下拉。
他還沒回過神,眉心就一涼,他的墮仙紋正中,被柔軟的唇瓣輕輕一親。
朗朗白日,長街人流並不稀少。好像還聽到有妖魔「哇」一聲驚呼。
眉心一燙間,如火燒襲來,張也寧瞬間向後一跌,鬆了她的手,他克制著沒去摸自己眉心,但他面容此時是真的紅了,不知是氣是羞:「……你注意一下場合!」
姜采微笑,沒有和他爭辯。她轉過身走自己的路,向身後擺了擺手,慵懶又輕鬆:「也寧,再會啦。」
她向來果斷,說走就走。她身形融入人流中後,幾下就失去了蹤跡。而張也寧定定看著人流半晌,輕嘆口氣,目中浮起些悵然笑:「你呀。」
稍定神,他亦轉身,踏上他該去的方向,與她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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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之棄步入正軌之時,積年四荒鏡已經尋到了「三千念」。最關鍵的煉製已經完成,接下來只是水磨工夫,太子也打算回返王都了。雲升公主已經找不到藉口攔他,且她也感覺到弟弟對妖與魔態度的微妙改變,自然覺得棠華回王都也無不可。
棠華畢竟是太子,怎能長期不坐鎮王都呢?
而太子棠華要離開,百葉公主、謝春山、玉無涯自然要跟著他一起回去。這大半年時光,太子煉製法器,百葉和謝春山和魔打交道,玉無涯一個凡人,不怎麼和他們在一起,但她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嬸嬸們跟隨著雲升公主作戰,玉無涯難得見到自己的親人們,也很開心。
玉無涯白日時去找哥哥姐姐,夜裡回返公主安排給她的住舍。
她回去自己屋舍的時候,有時候會將自己從外面帶回來的小物件,放在太子殿下的屋門外。有時候是不知道的野花,有時候是買來的泥人,有時候只是一片形狀好看些的葉子。
她隨意而為,棠華過幾日出關的時候,總能看到這些。
他問她送這些做什麼,那位玉家姑娘聲音輕柔地回答:「我覺得殿下離凡人太遙遠,想要殿下更有活人氣息些。」
她溫溫柔柔地表示疑惑:「雲升公主仙路走得更遠,卻愛說愛笑,並不和百姓們保持距離。殿下身為扶疏國未來的掌權者,怎能離自己的子民那麼遠呢?希望殿下能多多看看我們這些螻蟻。」
她用這樣的話,來掩飾她的愛慕之心。夜裡檐下漏更滴答一聲,她的心跳加快一瞬,面容更加紅。
好在這是夜裡,玉無涯想太子殿下注意不到。
她沒有想要如何,她只是一生短暫,能夠靠近太子殿下的年月,也許只有這麼幾日。她稍微妄為些,希望殿下能夠記得自己一瞬。
黑夜中,風動意動,情絲如綢。太子棠華立在松柏幽靜處,靜靜地看著這個眸若清水的姑娘。
在大半年的時光中,他經常在夜裡的時候將神識抽出往院中延伸。直到聽到她靠近又離開的腳步聲,他才會回神,繼續和江臨一起煉製法器。
他在想什麼?
他在等什麼?
很長一段時間,棠華都是不知道的。
直到太子棠華離開無極之棄、返回王都的前一天,玉無涯的兄長來向太子殿下請安。
玉家這位兄長是修士,已經活了幾百年,才有這麼一個最小的妹妹。凡人之身的玉無涯,在玉家是最受呵護的。玉家兄長來找太子棠華,為的是玉無涯的婚事。
這位兄長爽朗無比,在太子涼涼的目光下,撓頭:「殿下,我父親母親他們恐怕都忘了!我這位小妹妹,可不是我們修士,她已經年過二九,到了婚配的年齡啦。凡人一生不過百年,我妹妹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他懇求太子殿下:「我們常年在外打仗,顧不上妹妹的婚事,也不知道王都有什麼良配,配的上我妹妹。殿下,您能看在玉家幾代效忠王室的面子上,幫我妹妹挑一個好些的夫君麼?
「只要凡人!性情得好些,得愛我妹妹,對我妹妹好,和我妹妹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出身倒是無所謂。只要他待我妹妹好,我玉家養他們一輩子都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