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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頭,對龍女粲然一笑,眼波含著鉤子一般:「姐姐不和你玩了,姐姐要進去芳來島了。」
她身子一閃,進入陣法,身形就此消失了。
龍女抱琴於海面上空,髮絲與雪袍一道被海風吹亂,並沒有第一時間跟著進去。
她一路追殺於說,自然知道於說詭計多端。她沉思片刻後,乾脆盤腿坐於芳來島外的高空中,懷中琴虛虛落於她身前。
她盤膝入定,調息療傷之時,也守著芳來島,不放過這裡一絲氣息。同時間,她用門內手段與長陽觀聯繫,告知師父自己的情況。好一會兒,她得知師兄尋她之事,也知道了芳來島最近只進不出的情況。
片刻後,龍女清渺的聲音向四方十里傳出:
「承蒙師命,龍女追於此芳來島捉拿魔物。魔族多狡,變幻多端,常披修士皮囊,霍亂世間。為防錯漏,從今日起,請四方修士,莫入此境。但入此境,皆我敵人,龍女琴下無情,諸君見諒!」
……既然芳來島只進不出,尋常修士,還是不要來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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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來島落了雨。
陰雨重重,烏雲遮天。整整一日,芳來島中人都在找尋那闖入者。
樹林中一處山洞,被撐了結界,遮擋氣息。
山洞中,張也寧靜坐許久,他緩緩睜開眼時,抬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姜采的面容。他微微一怔,發愣之際,手腕被姜采抓住。
她探查一番,微蹙眉:「法力怎麼會衰退這麼多?連調息恢復,都沒有用?」
張也寧反問:「你沒有受到影響麼?」
姜采偏頭:「受到什麼影響?」
張也寧便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外面那天空中所罩的陣法一眼。姜采仍盯著他,他只好道:「我還沒弄清楚。」
姜采發愁地看著他蒼白如雪的面容:「怎麼辦呢?」
張也寧仰頭,他睜著烏亮的眼睛,說話聲冷淡,眼神卻無辜純真:「什麼『怎麼辦』?難道你不照顧我麼,姜姐姐?」
姜采:「……」
她見他竟然還有心情演戲,不禁噗嗤一笑。也不知他為何這麼喜歡披重明的皮……總不會就是為了肆無忌憚地演戲吧?
她低頭,與他額頭輕輕抵一下。
少年駭了一跳,想向後退縮,姜采卻摟住他肩,不讓他躲。二人額頭相抵,先天道體的感應便是如此契合。這邊才伸出神識探頭,那邊就自動接收……都怪先天道體。
張也寧俊秀的面容一下子紅了。
絲絲縷縷的靈力,借額頭相抵,傳入他體內,蘊著他的神魂。
好一陣子,他輕聲:「夠了。」
姜采抬目,與他垂下的眼睛對上。
寬敞道袍覆著一把清薄玉骨,少年面容秀美,頰膚染血色。沉靜的洞中,二人如此相對,眼睛看著彼此,靜寂清和的氣氛籠罩著二人。
姜采心間一空,有那麼一瞬,她只顧與他呆呆地,四目望著。
落木蕭蕭,白雪簌簌。他眼睛黑幽幽的,又泛著一重水光,於是便像浸在霜水中的黑玉石一般,玉潤,清澈。那清水眼中,又透著絲絲涼意,冷淡。然而,便是這樣的涼意,最為吸引人。
誰不愛天上之月,月下之雪?
姜采發現她其實有很多讚美詞可以說……但是話卡在喉嚨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也不能說。
她腦中不斷地重複著「既知無用,何必妄情」。
微亂髮絲貼面,靈力讓額頭變得有些熱。二人目光一眨不眨,氣息輕微,都沒有說話。
張也寧忽地伸手,似要撫摸她面容。
她猝不及防地側過臉,躲了過去,他的手便只是搭於她肩上。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動。袍袖貼挨,姜采袖中手握拳,顫抖,再次強調——
既知無用,何必妄情!
好一陣子,姜采調整好情緒,才回頭對他笑。她調戲一般地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掐一下,微笑:「你可要快點恢復靈力,別拖姐姐後腿。」
張也寧眸心輕動,他的回應,是毫不留情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姜采嘶聲吃痛:……他可真是從來不知道輕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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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姜采向後退開一點,張也寧也調整好了自己,問:「其他人還好麼?」
姜采便與張也寧一道向外走,見靠離洞口近的地方,燒著篝火。張也寧一眼看去,見巫長夜、雨歸、謝春山,以及謝春山那位侍女,都圍繞篝火而坐,彼此沉默。
不過幾人中,還是謝春山最舒服。
巫長夜不滿地瞪了一眼又一眼,謝春山壓根不在意,他分外自然地享受百葉為他煮的清茶……只有他有這種待遇。
其他人法術變幻出來的茶水,哪有真正的茶水清冽?
姜采笑:「師兄走哪裡都不忘享受啊。」
她微微看百葉一眼,半試探道:「百葉這麼能幹,我都想接走用兩天了。」
謝春山一把摟住旁邊侍女的肩,仰頭面對從後面過來的師妹,笑吟吟道:「那可不行,你家師兄離開了百葉,就徹底成廢物啦。」
他抱怨道:「你們也真是的,剛來就打架。為兄還想好好睡幾天,卻被你們連累得不得不亡命天涯。」
姜采不理會他,她拉著張也寧一道坐下。張也寧好似很虛弱,他頭輕輕地靠在姜采肩頭,姜采坐得筆直,卻沒有躲避。她還分外照顧他,為他捧了一盞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