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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接過肉串。
她習慣性地摸了下自己腰下,什麼也沒摸到後,動作一頓。想到如今難處,她只好悵然一嘆,乖乖吃肉。
姜采腰肢窄長,卻又不是尋常女郎那般纖弱,那樣力量美感與女郎本身的美感結合,衝擊何其大。小弟們盯著她柔又勁的腰身看呆,待她望過來,他們才紛紛躲開視線。
他們擠眉弄眼半天,還是魏說鼓起勇氣,跟姜采打探:「老大,你怎麼在亂葬崗醒來的啊?你是怎麼死的啊,你還記得麼?」
姜采一頓,心中浮起些許惆悵。
她回答:「不記得了。大約是人間歷練之類的原因吧。」
——她其實記得自己如何死的。
問心陣下,萬劍凌遲,之後她被張也寧帶走。張也寧送了她最後一程。
然而那是她真正的死因。
這些凡人問的,應當是她怎麼在這人間死的。
可姜采是修士,尋常凡間武器殺不死她。她出現在凡間,只會是因為自己在凡間歷練,以求突破,提升修為。換言之,她應當是重生在了自己某段時期的人間歷練階段。
可惜姜采經歷過的歷練太多,她完全不記得這次歷練是哪次。
她只知道她真的「復活」了,也許還復活在了自己死之前的某段時光。
可是……時光回溯之術,世間無人能修得。張也寧若有那般厲害的本事,他自己為何不「重生」,反而便宜她?
她與他又不熟。
「老大,老大?」
姜采出神間,被人喊醒。她微抬臉,神色冷冷清清,讓伸手在她眼前晃的人瑟縮一下。對方平緩了好一會兒,到底被好奇心戰勝膽怯:「老大,你是不是會什麼法術啊?」
他用手比劃:「昨天你醒來後,和那個妖物大戰的時候,你就做了一個手勢……剛才你也一直在做……」
姜采沉默片刻——結了那麼久印,也沒效果。
她鎮定接受自己的新人生:「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女子。」
弟兄們:「哈?」
——手無縛雞之力?
拿著腰帶就能單殺妖物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奇女子麼?
大家面面相覷半天,勉強道:「那……可能是老天不忍心看老大這樣的奇女子死,才讓老大復活的吧。對了!我想起來了,一般不是說不是有什麼執念,才捨不得死麼?老大你有沒有啊?」
執念啊……
姜采又沉默了半天。
她像在開玩笑一樣:「乞望天下安康,妄圖以身侍魔,是執念麼?」
眾人被逗笑:「哈哈哈哈!」
姜采莞爾,似覺得有趣,跟著他們一同笑起來。
黃沙漫揚,她赤足踩地,笑容清淺間,透著幾分洒然,無意間讓人心生親昵。一頓烤肉時間,弟兄們對她的信任更多了些。
夜幕漸漸降臨,沙漠間籠上亘古般的寧靜。
沒有篝火,沒有點燈,幾個人圍著姜采,安靜地吃著食物。黑暗間,一層沙礫從月亮下席捲而來,迷離似幻。
一人抬頭看天:「好大的月。」
姜采睫毛輕輕顫了下,抬頭看向天上之月。沙風襲來的下一刻,她忽然抽身躍起,讓身旁坐著吃肉的同伴一驚。眾人見她凌空而襲,手中吃完肉的干棍子被當作劍,向身下沙漠捅去。
下一刻,漫天哀嚎聲響起,窸窸窣窣之聲變大。
眾人臉色慘白間,見明月下的沙漠中,一群人面鴞從沙土下鑽出,以極快的速度襲向他們。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已聽到姜采厲聲:「起來,迎戰!」
眾人慌了:「我們不會……」
「我們不敢啊老大……」
姜采手中棍子插入一隻人面鴞的眼睛,人與妖物一同摔入塵沙中。
眾多妖物撲向她,她青綠色衣裳與白色裙紗在風中飛揚,回頭向身後男人們看時,髮絲拂過面容,冷而凌厲的眉目不複方才的悠閒:
「不會戰,就與我學!
「生於亂世,生靈塗炭,焉敢後退?!」
眾人呆呆看著她,看著那剛認識不久的姑娘被妖物們包圍。血腥味在空氣中縈繞,男人們在魏說的領頭下瑟瑟發抖地持著各類趁手的武器迎上前: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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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沙漠中恢復寧靜。
魏說發著抖,帶著一腔略微亢奮的心,與夥伴們一同打理著戰場。
妖物橫行的時代,每天都有數不盡的凡人死去。這群人每天躲避妖物,在亂葬崗中徘徊,這是第一次,他們與自己眼中戰不過的怪物開了戰,並且獲得了成功。原因是——
魏說抬頭,看向明月下的沙丘。
姜采昂然而立,衣袂飛揚。她的衣上沾了血,她低著頭艱難地為自己包紮傷口。整個過程中,她蹙著眉,立在月光下,這在魏說眼中,如聖光般明輝爛爛。
魏說猶豫一下,與旁邊那些在妖物屍體中翻找的同伴們說了兩句後,他抓過一身疊得整齊的兵士服,艱難地爬上山坡。
魏說:「老大!」
姜採回頭,見是這群人中原本的老大。男人一身粗鄙,蓬頭垢面,身上沾了許多妖物血,卻對她笑得一臉討好。
魏說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姜采不抱希望地問:「等一會兒,我先開口——有酒麼?」
魏說乾笑:「咱們這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