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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秋君並未懲罰他,看著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只一直在觀察他。
永秋君道:「此事不急,再議吧。」
張也寧一怔:「師父……」
永秋君直接打斷:「成不成婚,都要等到巫少主婚事後再說。到時候再議此事也不晚。」
他深深看一眼張也寧:「你若是能在婚宴前便斷情,就更好了。」
張也寧:「……我不會與姜姑娘斷情。」
永秋君淡漠:「世間的事,難說的很。今日生明日死,今日愛明日恨,都是難說的。你也不必把話說得這麼絕情,真到了後悔的時候,也由不得你。」
張也寧凜然,暗想永秋君話裡有話,是什麼意思。
他待要再問時,永秋君袍袖一揚,水霧自他掌下漫開,卷向殿中一眾人。青葉君、張也寧等人被水捲起,直接被帶出觀舍……
道法精神,幾點水就將他們盡數送出。幾人被趕出了峰林,只聽到永秋君最後疲聲:
「今日就到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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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界的駝鈴山,謝春山抓著鐵鍬從土坑中鑽出來。
重見日光,他灰頭蓋臉咳嗽不斷時,一抬頭,正要與周身布起符印大陣的趙長陵四目相對。
二人同時一愣。
趙長陵收了自己周身的符印,眼皮抽了抽,萬沒想到自己懷疑了一路妖啊魔啊,最後冒出來的人,是劍元宮這位大師兄。他躬身行禮:「謝師兄,您怎麼在這?」
謝春山扶著鐵鍬,笑眯眯擺了擺手:「看看風景。趙師弟你呢?」
趙長陵沉默一下。
他肯定道:「我也是來人間看看風景的。」
謝春山笑而不語,二人都不說光是渡過蒲淶海有多辛苦,還隨時會碰上厲害的魔修,搞不好就會被捲入魔穴進入魔域。他辛苦跑來人間,哪裡想到趙長陵也有這種毅力。
長陽觀這是要做什麼?
謝春山:「那不如我們各看各的風景?」
趙長陵自然也不願意《封妖榜》《生魔榜》二本書的事被外人知道,張也寧提醒過他,不要相信任何修士。畢竟這樣的書出現在人間,不同尋常,修士不值得信賴。
只有被《封妖榜》害得誤入歧途的趙長陵,才是最可能和這兩本書無關的路人。
謝春山和趙長陵便客客氣氣告別,一個繼續挖自己的土坑,一個繼續走自己的山路。但是黃昏時,二人再一次狹路相逢。
謝春山睫毛上沾著土,一身青袍也灰撲撲的,但他依然笑得自在無比。反是趙長陵臉皮一抽,沒有謝春山那麼厚的臉皮。謝春山笑眯眯:「趙師弟,又見面了啊,我們真有緣。」
他一邊這樣和趙長陵打招呼,一邊一手藏在袖中,不動聲色地給趙長陵起了一卦。
他本事厲害,這麼多年算的卦就沒有出錯的。他給趙長陵卜卦,便是懷疑趙長陵要辦的事,可能和自己要查的是同一樁事。人無法給自己算卦,只可能給別人算。謝春山算的盡旁人,卻算不准自己。
卦象一出,他便微微挑眉,心中確認了。
趙長陵木然:「謝師兄,天黑了,我走了……」
謝春山從後追來,摟住趙長陵的肩,親熱無比:「說什麼呢。相逢即是緣,我們一起走啊。」
趙長陵:「……?」
他一下子頭大,冷哼一聲。他運起術法要打退謝春山,轉身要逃跑。但謝春山看著虛弱,卻始終離他不退一丈,死死地纏住他。謝春山追上他,神神秘秘:
「聽說這駝鈴山,幾十年前不太平,妖魔出沒,你可不要隨便跑。」
趙長陵眼角直抽:「謝師兄,你似乎忘了,當年與你師妹一起歷練的人正是在下。駝鈴山如何,我應當比你這個道聽途說的人更清楚。」
謝春山:「哦,是麼?那你認識她嗎?」
他手搭在趙長陵肩上,向一個角落一指。趙長陵以為他是聲東擊西之法,沒有理會,但是趙長陵很快聽到了人的腳步聲。他一時愕然,瞠目看去:
駝鈴山這種地方,竟然真的有人來?確定是人?
就像能聽到他心聲一樣,謝春山輕聲:「確定是人。」
謝春山「噓」一聲,躡手躡腳飄過去:「我們跟上看看。」
他沒有招呼趙長陵,但趙長陵遲疑了一下,還是咬牙跟了上去。他收藏了很多紙張,一張張向前回溯,最新的和書有關的紙張,正是追查到了駝鈴山附近。這裡的任何異常,他都不可能放過。
兩位身為修士的男子輕飄飄地跟著那個人,趙長陵也終於認出這人。他盯了片刻,說:「我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回家省親的妙齡少婦。」
如今,黑魆魆的灌木下,一個佝僂著背、滿頭花白的老婦氣喘吁吁地背著一個布袋子,在山間行走、撿木條。年紀這麼大,還要上山撿柴火為生。
她的模樣,像是獨自生活,身上遍是人間艱難的作證。
藏身於樹後的兩個男子靜靜看著她在黑夜中匍匐。
謝春山好奇:「嗯?」
趙長陵盯著那老婦,眼神也有些複雜:「我在人間歷練的時候,駝鈴山女丑屍遍布,人間為妖亂世。那時候為了對付姜姑娘,我將女丑屍都弄到了駝鈴山,把駝鈴山附近的百姓都趕遠,讓他們搬走。
「這位少婦一家,我記得沒錯的話,當年他們就住在駝鈴山腳下。當年這少婦曾回來駝鈴山,勸說她那個年老的寡婦母親搬走。我帶著御妖司的人在此監察,與她見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