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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也寧一邊用法術為她看脖子上的傷,一邊胡思亂想,氣息不穩。他按著她脖頸的手用力,呼吸有異,姜采聽了出來,心道不好,以為他又控制不住殺氣,想殺了她。她脖子落在他手裡,命脈被他扣著,一個掙扎不好,她就要真死他手裡了。
姜采鎮定地想著如何從她這無情的郎君手下脫身,不被他殺死。
她心裡雖慌,面上卻溫和,開口道:「也寧,這小女孩兒,你是不是會有眼熟的感覺?」
張也寧眼睫都快貼上她玉白的頸,感覺到她身子緊繃,便知她在緊張。可她在為什麼而緊張,他卻猜的心煩意亂。張也寧敷衍回答:「是覺得她氣息有異……像是熟人。」
姜采猜:「會不會,她就是盛知微呢?」
張也寧從她頸間抬起臉。
姜采諄諄善誘,她手不動聲色地抬起,扶住他手肘。她用巧力想拉開他的手,讓他手指遠離她脖子。姜采笑得溫雅大氣:「魔疫之亂中,年幼的盛知微在時光長河中流浪,這個世界的時光長河無意中被江臨打開……這會不會就是他倆相遇的開始?」
她道:「也寧,你幫我看看。」
張也寧手指被她握住。
她穩穩抓著他手不放開,不讓他的手再掐上她脖子。張也寧卻一顫一僵,更不自在。他勉力抽出心神,去看那小女孩兒的面相。粉雕玉琢,眉目稚嫩,臉上還掛著淚痕。
張也寧說:「我看不太出來,你覺得是她?」
姜采道:「女大十八變,但怎麼變也脫離不了輪廓。你仔細看看。」
張也寧:「……大約是盛知微吧。」
姜采疑惑:「大約?」
張也寧語氣帶著些慍怒:「自然是大約。我豈能常盯著一個姑娘的臉不停看?盛姑娘的相貌,我記不住那麼清楚。能看出大約,已經不錯了。」
姜采:……他這惱羞成怒是什麼意思?
她有些不解地朝向他,他已經冷靜下來,說:「加上其他巧合,那可以肯定她就是幼年時的盛知微了。她運氣不錯,旁人進了時光長河,幾乎找不到出路。她卻碰巧逆著時光長河,遇到了江臨。她和他,原來相遇在這時候。」
姜采靜下。
她「盯」向那女孩兒,伸出另一隻手,撫摸了下沉睡小姑娘的輪廓。她在心中描摹盛知微幼年時的相貌,卻到底想像不出來。姜采緩緩道:「我在想,和江臨的相遇,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不幸。
「若非江臨保護,幼年時的她流落異界,活不下去;可若非江臨,她又只是一個渾噩的芳來島少島主,按照計劃嫁給我師兄,再在靈力耗盡後隕滅。她不會生出仇恨,不會想復活江臨……不會變成後來那個與我們敵對的盛知微。」
張也寧沒說話,姜采自己慢慢分析:「如此想來,江臨之死,其實催化了芳來島的墮魔之路。他死的……很有目的。百葉說,像他們這種高等魔,混在修真界,是因魔子給了他們任務,要他們引那些天才們墮魔。
「雖然……事後我們知道,百葉欲讓師兄墮魔,可能不是魔子的意思,而是永秋君,即你師父的意思。可是江臨藏在芳來島那麼多年……他雖然死了,但是整座芳來島都墮魔了。從這個意義上說,百葉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江臨完成了。
「他用他的死,為魔域增加了盛知微這個極大助力。畢竟是一整座芳來島,一整座島上的『逆元骨』女修。你說,這會不會才是江臨死在滅魔之火下的真正目的?」
張也寧答:「看來你與江臨交過手了。」
姜采:「嗯?」
張也寧:「你認為他是麻木不仁的魔頭,為了引人入魔,不擇手段。」
姜采面色微寒,沉下了臉。她語氣劇烈幾分:「他將盛知微丟給我和雲升公主,打鬥中也用盛知微來擋……他並不是什麼好人。」
張也寧淡聲:「你初入魔域的時候,也以為魔域沒有一個好人,全都該死。你那時候殺魔殺得毫無負擔,日後卻在有了自己的屬下後,對魔也不是一味殺伐了。你知道了魔和人其實沒什麼區別……修行方式不同,爭奪自己的生存空間罷了。」
姜采嘲諷:「不愧是仙人。天下蒼生在你眼中都是一樣的。你這般公平,怎麼就沒有成真仙呢?」
她一說,便生了後悔,冷靜道:「對不起,你別生氣。我因為這些日子事太多,有些煩。我先入為主,對江臨沒有好印象。但是你覺得他沒有那麼惡嗎?」
張也寧答:「江臨始終沒有魔心深重,失去意識,淪為魔子的養料。」
姜采頷首。是,百葉臨死前,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心深重,差點淪為魔子的養料……但是在芳來島遺念那個夢境中,江臨沒有。江臨的意識始終是他自己的,他雖聽魔子號令,卻並沒有被魔子控制。
姜采緩緩道:「你是說,江臨有成為我們同伴的可能嗎?也有道理,他在這個世界庇護了盛知微。如果不是他,盛知微活不下來的。」
張也寧再道:「而且一個男子,是會為了救心愛的姑娘而赴死的。他也許導致了盛知微後來的入魔,可他因救她而死的時候,他未必全是利用之心。姜姑娘,不要小瞧愛人之心。」
姜采微笑。
她抓著他手,湊近他。他便又看到那明晃晃的齒痕在他眼皮下晃。他心緒不寧間,怒得一動不動,她就貼來嘲笑他:「哦,一個斷情之人,在說服我相信男子的愛?你看來很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