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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涯離開王宮這一日,蒲淶海的海岸上,玉將軍等人終於捉捕到了阿追。
夜間明月朗朗,海水漲落。一身血一身傷的阿追跪坐在潮濕沙地上,他撐著身子的手臂在流血,可他抬頭,看向周圍人族將士的眼神,依然和最開始一樣——
憤怒,不甘,仇視。
玉將軍閉目一下,揮手:「殺了。」
阿追啞聲笑,目光陰鷙無比,讓人族將領們心有餘悸:「我死了也不放過你們,你們害死了我族人……」
玉將軍沉聲:「是你害死了你的族人。」
阿追如同被打了一拳,表情一瞬間痛苦。玉將軍嘆口氣,再次揮手,而刀戢要落到阿追身上時,一道魔氣從阿追身後迸發出,向四面揮開,霎時間讓一眾將士退開。
月光照著起伏海水,身後腳步聲無聲。
將士們深吸口氣,為首的玉將軍控制不住神情:「殿下?!」
——真的是雲升殿下!
和雲升公主長著一模一樣面孔的黑衣女子裊裊從海中走出,耳下的銀色長鏈搖晃間發出清脆的歌聲一樣的聲音。她那麼明艷,又那麼煞氣滿滿,魔氣深重。
於說單膝跪下,低頭捧住阿追傷痕累累的臉,替少年擦去面上的血。
阿追仰頭看著她,眼中倒映著月光,也淌著海水。他看著美麗的女子跪在他面前,目光溫潤地望著他,對他微微一笑。
玉將軍:「殿下?!」
於說回頭,站起來,看向周圍人族。她慵懶又沉靜,周圍人漸漸醒悟過來,從她身上看到了屬於魔的那一面。一聲高喝聲響,玉將軍率先出手,手中長槍直刺於說。
於說徒手抓住,她深深看著這個將軍:「你曾經是我的舊部。」
她看著身後那些人:「你們都是我的舊部。」
於說眼中陰煞之氣一閃而過:「我帶走阿追,這事當沒發生,行麼?」
玉將軍:「不行!」
於說看向他,目光瞬間森寒。
而玉將軍手中槍向後撤退,重新向她推來。同時間,其他將士們反應過來,猶豫不堪間,多多少少也向於說出了手。玉將軍:「你是魔,我們獵殺鮫人族。
「從阿追決定復活你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死不休了。
「殿下……不,魔子,對不起了!我們守衛人族,接受命令保護人間,絕不相信任何魔物的花言巧語!」
於說手中一張,五指掐住一偷襲小士兵的頭顱。她要捏碎時,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手中一失力,放過了那人。但是她那一剎那毫不手軟的氣勢,讓這些將士們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太子殿下是對的。
魔子不是雲升公主。
縱是有一些雲升公主的感情,可她已經是魔,不會再站人族那一方。
對待人族,她的心狠手辣會越來越控制不住。
將士們:「殺——殺了她!」
玉將軍又喊一聲:「不要殺,要活囚!她畢竟是雲升公主!」
於說抬頭看他們,目光冰涼。
於說那屬於雲升公主的感情,和屬於魔子的感情,在她體內掙扎。她承受著魔氣,又看著昔日舊部對她揮動武器。她每每要無負擔地開殺戒時,這些人又用「舊部」的感情來牽絆,用難以難說的眼神看著她——
殿下,您畢竟,曾是我們的殿下啊!
「閉嘴——!」
於說大喝一聲,黑衣展開揚縱,掠入殺陣。
自這一夜開始,無極之棄和魔域之間的戰爭,最先爆發出來。
於說儘量將戰鬥不擴展,無極之棄的將士們奮勇上前想活囚曾經的殿下。他們都想贏,又都帶著一絲不忍……這讓戰場膠著十分,人間的戰火很難再控制住範圍。
兩年後,在太子殿下和周遭城鎮的催促下,在不斷被人詢問可否除掉魔後,無極之棄的將領、士兵、百姓們,都承受著壓力——
「為什麼一直封不住魔穴?是心軟了嗎?
「無極之棄以前是雲升公主管理的,現在是不是想叛向那魔?
「他們打算一直這麼打下去?」
十年時間,無極之棄再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以玉將軍為首的將領們做了決定,他們打算開血祭,重創魔子於說。
無極之棄曾經受過雲升公主的恩惠,在殿下死後也得她庇護多年。無極之棄既無法對魔子下殺手,又無法面對人間百姓。他們決定血債血償,以血換血。
不知道用一整個無極之棄的性命,能否鎮住這位剛剛誕生的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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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天地間驚雷巨響,玉無涯身在一城鎮中,電閃雷鳴,她躲雨的時候,站在一蜜果鋪外,望著外面的雨。
她轉身買了些蜜果,抱在懷裡,等著雨停。
她神識中的玉皇神劍發出共鳴的聲音,那劍靈每一次都想掙脫而走。當魔子於說每次大戰,玉無涯都能感受到玉皇劍的不堪束縛,要去尋找舊主。
這讓玉無涯神識痛得厲害。
但她努力壓制,不能讓劍去跟隨舊主。
站在廊下,玉無涯看著天際間大雨,喃喃自語:「回頭就將果子給哥哥捎去……不知道無極之棄的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這一切結束就好了,哥哥就能回來了。而魔子……」
——真的能活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