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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聽過。沒想到有人敢對我說。若是——」
姜采笑:「若是旁人,你就要罰了。」
她望他一眼,帶點兒戲謔、俏皮:「可你未必打得過我。」
——她是劍修,本就擅長打鬥;他打架也不弱,但他到底是道修。
張也寧怔忡蹙眉,姜采鎮定無比:「這種話,你應當早日習慣,並且也要對我說一說。我們幫你渡情劫,你總要多動情。你不可能一直靠自己的想像在動情——那樣花是開不滿一湖的。」
張也寧:「情本至美,被你說的粗俗了。」
姜采反駁:「情本粗俗,是你自己想的神聖了。三大劫兩大都是體魄之淬,唯一情劫是道心之淬,你不下凡塵,不入紅塵,你怎麼淬鍊道心?
「我早就覺得我和你談情的時候很奇怪,和旁的尋常男女看起來不太一樣。因你太過正經,說一不二,不涉及其他事情。此次我與你在修真界相處近半月,對魔修的追殺東躲西藏,我們之間的關係,卻仍和原來沒什麼變化。」
她掃他一眼。
她說:「無事時不靠近我,和我說話時沒有遐思,與我坐在一起亦是各坐各的,我拉你過來你還會生氣。好不容易牽個手,抱一下,親一下……都是受了我師父話的刺激達到的。張也寧,你根本不會。」
張也寧靜靜聽她說完。
他冷冰冰道:「我試過,是你不懂情。」
——他之前試圖抱受傷的她,她醒來第一個問題,問的居然是他是不是在練特殊道法。
他就算有三分情,也要被她的木頭腦袋攪和沒了。
他提起那事,姜采一噎,沒想到錯誤在自己。她噎了半天,對著他面容,仍是鎮定地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她繼續自己的意思:
「我是說,你我二人不必太拘束。修行之路是約束自己,本事越高,越要束縛自己;但情劫卻是解脫束縛。我覺得你我都太克制了,應該嘗試一下旁的路數。」
她看眼天色:「瑟狐還沒來,我們先琢磨一下吧。」
張也寧聽她胡言亂語就覺得她在逗弄他,壓根不想搭理。他轉身抬步就要走,但是聽她說「琢磨」,他停下步,回頭看她:「怎麼琢磨?「
姜采想了想,打個響指,過來拉他手腕:「跟我來。」
隔著一層布料,她感覺到他青筋一顫,手臂微僵,她低頭:「只是手腕而已。請你習慣我的碰觸。」
張也寧:「希望我主動靠近姜姑娘的時候,姜姑娘也能有這種覺悟。」
姜采當做沒聽到他的奚落,她用神識探了一下這處山林的環境,就拉著張也寧去找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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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葉走出結界,將孟極抱起來。她回頭看一眼身後,有結界擋著,謝春山的身形已經看不到了。
這樣便好。
不必相送,徒增傷感。
孟極在百葉懷裡叫喚,眨巴著眼睛親昵地蹭她手指。
百葉冷冷淡淡:「孟極,你在這處等人來找你吧,我先回魔域了。我不可能與姜師姐同時出現在魔域……那樣姜師姐的目標太大了,會被魔子盯著。
「我現在回去,即使魔子不信我的忠誠,但有幾分懷疑在,她也不至於因我而徹底和姜師姐開戰。日後我便是魔子身邊的得力幹將,你與姜師姐一起,見到我不必相認。只有這些徹底結束,我才能得到解脫。」
她把這些話用道法打入孟極的眉心,好讓姜采之後可以從孟極的記憶中看到這話。百葉將戀戀不捨的孟極重新放回地面,毫無猶豫地轉身離開,返回魔域。
她上一次被魔子召喚、返回魔域時,渾渾噩噩,不知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但是這一次回去,她會去魔子身邊做好那個臥底。她不想站修真界,也不想站魔域……這一次,她只站姜采、謝春山。
魔域的魔北王宮中,魔子於說已經醒來。整個宮的魔修們瑟瑟發抖,一批批跪下,一批批被拉出去殺了。
辛追立在王座旁,清冽白衣與這裡的重重魔氣分外不契合。她側過頭,讓自己不要聽那些魔修們的慘叫聲。然而她面容蒼白,睫毛顫幾下後,仍是忍不住:
「於說,你殺夠了,可以了。」
於說手指卷著一綹烏髮,側著眼看她,媚波橫生。整個魔修們被不斷殺伐的過程,她都不在意,她一直在看的,就是辛追的反應。龍女冷淡到極致,終於忍不住開口求情,於說噗嗤笑出聲。
於說慢悠悠:「這些都是魔,和你天生對立。你莫不是跟我久了,把魔修們當自己人,居然會同情了?這可不好啊龍女,你這般,日後還怎麼回修真界?」
辛追望她,淡漠:「你與我神魂綁定,我還能回去修真界麼?」
於說眉目瀲灩旖'旎,她輕飄飄吐出一字:「能。」
辛追一怔。
於說下一瞬笑得花枝亂顫:「只要修真界還相信你的忠誠,相信你沒有被魔心所染。」
她哈哈大笑,笑中,眼神卻一點點冷下去:「我從來沒攔過你,不許你回去修真界啊。我也沒有逼你墮魔,讓你被魔氣侵襲啊。百葉丟失,我也沒有算在你頭上……我對你這麼好,但是修真界相信我沒有逼迫過你,相信你還是以前那個高潔不可侵的龍女,你師父還會留著你嗎?」
於說笑盈盈:「辛追,你師父留著你,就是為了對付我。一旦我被滅,他就不會留你。到時候漫天誅殺都是對著你……龍女,不如跟著我墮魔吧。姐姐教你修魔……魔也有成神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