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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也寧一句話「死了」堵住了師弟師妹們對與他渡無悔情劫的女郎的好奇心。
之後一路上, 他們欲言又止,張也寧看出他們大約想勸他用秘法想個法子渡情劫,張也寧看得愈發氣悶, 更加不理會他們。索性他本就在人前高潔出塵, 眾弟子只同情他的際遇——
「天啊,張師兄太慘了。等了幾百年才等到無悔情劫開啟,結果女方還死了, 這要我們師兄怎麼辦啊?」
張也寧回到自己的「松林雪」中,拂袖閉門。他入了舍內, 抬眼看到掛在內舍牆上的水墨畫,就一陣心情煩躁。他乾脆不看,盤腿坐下入定,調養生息,運轉體內道遠修行。
但是這個過程只堅持了不到半刻,他便停下。心煩意亂的狀態不適合修行, 他怎麼也入定不了, 這讓他更加惱恨姜采——
當時說的真好聽, 說日後會聯絡他。但是她去了魔域快十年, 他壓根沒有收到過她的任何消息。
她從劍元宮除名,劍元宮便再也看不到她的神魂燈, 她是死是活, 修真界都無人知道。張也寧也知以她本事, 再加上她如今既有殺器玉皇劍, 又有保命法器雲河圖,尋常人都奈何不了她……
但他還是掛心。
他和姜采,到底算什麼關係呢?她說幫他渡情劫,但是兩人連神魂聯絡的方式都沒有交換過。她和他親過抱過, 也……肌膚相親過,但都是不得已為之,或者為了渡情劫為之。
他覺得她應該是對自己有好感的,不然不會親他……但是她的表現,又像是只把他當道友,當同道中人。
難道有人的感情與行為,會如此剝離?或者是張也寧自己被無悔情劫影響,聽她說話做事,總是覺得她對他有情,其實只是他的誤會?
張也寧心煩無比。受無悔情劫影響,他見到姜采就不舒服、不自在,為何不乾脆利索點,直接渡完得了。
他心裡怪她半天,卻又忍不住開始擔心她。想她不出魔域,是不是因為處境艱難,她可是受傷了,身邊有沒有人照顧;她一直不聯絡他,是不是因為她不會用雲河圖,她不知道雲河圖能夠直抵「松林雪」……
張也寧牽腸掛肚半天,最後又悶悶失落,自嘲自己因受無悔情劫影響,變得如此不正常。
他報復一般地想:她若是一直這麼反覆無常,待他渡過了情劫,他就也不理她了,讓她嘗嘗這種滋味。
……然而,如何折磨她都是以後的事,現在他還是要先渡過無悔情劫才是。
她不來找他,他找她便是。
如今修真界與人間四處有魔穴泄露,魔氣滲出,魔修趁機而出胡作非為,只要張也寧不斷地去封那些魔穴,總有見到姜采的機會。不管她要在魔域做什麼,她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魔域中不出來。
張也寧修為高深,她就是與他再耗個幾百年,他也耗得起。
張也寧心中將姜采罵了一通後,心情反而更加鬱郁。然他無法入定修煉,卻也不能這麼幹坐著。張也寧出去時,在屋廊下站著,石階下的道童們沒有注意到他,正幾人聚在一起,喜滋滋地捧著一枝梅花傳看。
張也寧問:「怎麼了?」
道童們回頭,見到主人回來,連忙請安。有澤搶先回答:「掌教要帶趙師兄相看女修,幫趙師兄找道侶。趙師兄的道童,送了花給咱們,說也沾沾喜氣。」
有澤忿忿道:「哼,我們哪用蹭他們的喜氣?主人無悔情劫早就開啟了嘛。」
——雖然不知何時才能渡完。
張也寧默然。
他盯著那枝花半晌。紅梅傲骨,有幾滴露水點在花瓣上,似是剛從樹上摘下。
是挺好看的。
張也寧:「留下吧。」
——他也不知道姜采喜歡什麼,平日見到什麼不錯的,便隨便收集起來,待見了她,都給她好了。他覺得她那種劍骨錚錚的,大約不會喜歡什麼花,但是萬一呢。
有澤問:「主人,您是要去看趙師兄相看結果麼?」
張也寧怎麼可能去看,旁人男歡女愛和他有什麼關係,看了還添堵。他冷冷淡淡道:「我去審一下盛明曦,然後出門一趟。」
有澤:「啊,主人好辛苦,這些魔修真討厭,主人才回來,又要出門降魔。都不見休息一下。」
張也寧沒說什麼,他先去了長陽觀看押盛明曦的地方,例行審問,想從盛明曦這裡得知盛知微在魔域的去向,盛知微的打算。但是自從芳來島沉島後,盛明曦就放聲大笑,裝瘋賣傻,再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們所有人——
盛明曦這對母女,目的一致,哪怕修真界抓住了盛明曦,誰也別想阻礙芳來島入魔之路。
張也寧從關押盛明曦的地方離開後,有道童進去看,見到盛明曦再一次地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道童搖頭:「張師兄很能打的……你跟他對著幹,做什麼啊?」
據說很能打的張也寧離開長陽觀後,其實並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他因性格冷清常年潛修的緣故,曾經交好的友人在這幾百年,隕落的隕落,冷淡的冷淡,以至於他出個門,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
張也寧便隨意行走,暗想著心事。兩日後,他行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山谷,谷中空氣空曠,倒讓人心情好了很多。
張也寧洒然行在谷中,忽發現一處山間洞穴,裡面有他曾經感知過的氣息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