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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難道不應該要沉睡五千年,才可以醒來嗎?為何這一次這麼快就會醒?
辛追腦海中,回想起於說告訴她的那句話——「讓我們再次相遇吧。」
在此之前,辛追一直以為這個時間,至少要五千年。而今,辛追心中隱隱有感覺,那人會很快醒來。
或許一次次的沉睡,只是為了積攢力量,讓她真正甦醒?在辛追看來,於說實力已經很高,若於說再一次這麼快地醒來……會不會比如今更難對付?新的於說,會藉助什麼方式來「復活」?
辛追欣喜的心跳放回去,她看著星空,漸漸明白了——於說通過和自己相連的神魂契約,在復活。
於說的氣血可以哺她,她同樣可以哺於說。只要於說仍有氣息在,龍女活著,於說就會「復活」。
若是於說再次快速醒來……以如今修真界的實力,恐怕很難應對。
從未發生過的事成為變量後,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同時也讓人不敢大意。
辛追在星海下徘徊沉思一夜後,次日便離開陸地,前往蒲淶海。她是龍身,雖不如金鼎龜那般在這片海下自由行走,但也不像人修那樣懼怕蒲淶海。
辛追躍入蒲淶海中後,漂浮於海中。瀲灩日光透過海水照入這個清極靜極的天地,照在她冰雪般的面容上。
雲紗浮動,衣袍繞水,辛追盤腿坐於海中,烏髮隨著海水流動而飛揚,些許沾在面頰上,些許順著水流向後飄散。她則沉息斂神,以自己為核心,開始驅動咒法發訣,布置一個法陣。
頃刻間,一道圓弧以她為中心,將辛追周身三丈全都包裹住。寒光照耀她眉眼,在施法後,她仍閉著目不停止,給自己下了一道咒——
此法陣,無法從內破解,只能從外破解。
她以龍血下咒,以性命下咒,她絕不可能從內破開此陣。即是說,若於說想通過和龍女相連的神魂契約,從龍女體內復活,或者通過龍女的身體復活,於說也絕不可能離開此法陣。
辛追以血為咒,封印自己。
絕不可離開此陣一步,絕不可出去禍世!
果真,當龍女對自己下咒後,忽明忽亮的法光道光映照。她在沉睡前,查探了一下自己的神海,果真,那與自己牽連的神魂契約另一頭的光,沒有再繼續亮了。而且隨著她沉睡,那光在與她一同沉睡。
虛空中,星海中,隱隱有一女聲輕輕「嗤」一聲。
龍女神魂衰弱,沒有來得及判斷那聲音來源。她最後的法力,用來封印了這個三丈天地。沉睡中,她昏昏沉沉地想:
如此便可以了吧?她不醒來,於說就無法醒來。於說即使通過她的身體醒來,也離不開這個法陣。
她情願以後千年萬年地這般睡下去,只要於說不再醒來,只要於說不再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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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沉入蒲淶海時,三河川的佛修正與青葉君帶來的道修大戰。
「三千念」是一道蜿蜒星河,懸於所有人上方高空。大戰中,謝春山突然出現在眾人身後。他仰頭看到青葉君試圖繞過阿羅大師去抓那「三千念」,他嘆一聲,青傘張開,向青葉君襲去。
青葉君一回頭,便見傘下道光洌寒,謝春山下場。
她生怒:「謝春山,看來你是當真叛出修真界,墮入那魔域了!怎麼,你也要墮魔嗎?」
謝春山笑一聲。
他面容是那般討巧的俊,往日嘻哈隨意,但真正戰起來時,青葉君才知他也很不好對付。謝春山嘆道:
「我也不想和你們為敵啊。可我現在就剩這一個師妹了……我豈能不管我師妹?」
青葉君一個怔愣,忽然想起來:「那時候,姜采明明被永秋君重傷,還能和張也寧逃走……是你帶走他們的?」
謝春山垂目斥:「胡說。」
他抬目,目有寒意,又有笑意。他口上慵懶,攻勢激烈,春風青傘的攻擊下,青年戲謔:「是孟極帶走的。」
青葉君差點被他這戲弄氣吐血——一個靈獸要帶走人,難道不得看主人?!
不提外界大戰如何劇烈,「過去天」中,卻是冰天雪地,萬籟俱寂。自墮仙張也寧囚於此地後,阿羅大師最後探望他離開後,這裡便陷入幽靜中。
來自外天的姜采,是這裡的第一個客人。
凝固成冰川的向外蜿蜒成半圓弧的瀑布下,墮仙張也寧沉靜盤腿,他手腕上的鎖鏈鬆鬆地搭在凹下去的冰河上,當他手腕動一下,一股強大的壓迫的力量便向他壓來,制約住他。
鎖鏈在晃動間發出「哐哐」聲。
這在空無人煙的冰川雪地中,聽起來更加靜了。
姜采默然立在他面前三丈外,當她斂下自己的氣息,天上那雷聲終於漸漸消失了。這會兒連點兒聲音都不再有,姜采站在這個墮仙前,更不知該說什麼了。
他靜靜看著她。
他的眼神,對姜采來說,熟悉又陌生。對於她來說,這個墮仙,始終是一個遙遠的過去。
姜采沉默片刻,乾脆撩袍,盤腿坐了下來。她從袖中翻出一酒壺,咬開灌酒時,先被酒水嗆了一大口。她咳嗽半天,頗為狼狽,但這種狼狽,也緩和了她和面前這人之間跨越不過去的尷尬距離。
姜采抬目,向張也寧遞酒壺,熟門熟路:「喝點嗎?」
張也寧看她半晌,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