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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元宮已經因你退了一步,你便也退一步吧。不要再提什麼退不退門派的事,你去魔域做個臥底。興許一百年數百年,你再歸來時,會更明白大家的不易。
「你是劍元宮首席,到底不要和門派生分了。」
姜采心中澀然。
她想到自己會墮魔的事,沉思來去,仍是緩緩道:「師父,我願意去魔域做那個臥底。但我之前並未置氣,我還是要退出門派。」
玉無涯蹙眉,正要斥她。
姜采:「師父,聽我說完。劍元宮首席並不是非我不可,大師兄未必比我差。即使我不在,大師兄也可擔任首席之位。我也不是與門派置氣,師父細想,我若不是真正的脫離劍元宮,在魔域,我身份被發現,豈不是十死無生?
「只有真正的脫離劍元宮,我真正的身染魔氣,被整個修真界排斥,魔域才不會排斥我。這一次我因芳來島之事反感修真界,不正是擴大此事的最好機會麼?」
玉無涯盯著她。
玉無涯緩緩道:「阿采,你還是要去殺那些你想殺的人。」
姜采承認:「是。不確定的我不殺,我殺的必是該殺的。即使如此,我也依然會被修真界排斥,這樣我身染魔氣,遁入魔域,就順理成章很多了。」
玉無涯:「……你僅僅是為了做戲做全套,才想退出劍元宮?為師怎麼覺得,你像是心裡藏著什麼事,迫不及待地要和劍元宮脫離干係。」
姜采一笑:「師父想多了。我能有藏什麼事?我的所有歷練,門派都是知道的。我心裡藏不住事,一個芳來島,就讓我原形畢露……」
她輕聲:「我能有什麼事藏著呢?」
——門派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會想到她多了另一天的道元之氣,她知道前世發生的事,也知道自己即將會迎來的命運。
在她背負自己的責任、迎接自己的命運時,她心中無恨無悔,甘心赴死……只是這一次,她多了道元之氣,又在三千念中修為增加,多了這重重保障,只要她再小心些,她當不會落到前世那般左右無路可走的地步。
若是她渡過此劫,依然活著,她想、她想……她腦海中模糊地出現一個人秀逸飛揚的背影。
她想要定睛而望時,思緒被玉無涯打斷:「若要真正退出劍元宮,便要受剔骨之刑,將你在劍元宮練就的劍骨剔除掉,你才算徹底離開劍元宮。阿采……」
姜采打斷:「我可以。」
——剔骨之刑而已,她前世受過的。
不過那時候受刑時,她除了情劫未渡,天道雷劫已渡過,生死迷劫也快渡過了,那時候法力要比如今強。
……但姜采覺得自己如今也不算差,剔骨之刑,她應當可以。
玉無涯沉默半晌,道:「自然,我們只是做戲,劍元宮不會真的收回你的劍骨。為師會幫你收著,日後還你。」
姜采目中水光瀲灩一瞬。
這樣的話,她前世也聽過。但是那時候她沒有等到師父還骨,師父便隕落了。
姜采輕聲:「好,我等著師父。」
玉無涯見她還願意接受劍骨,這才心裡疑慮消除,鬆口氣。她之前只怕自己這位弟子是要做什麼事,怕連累劍元宮……姜采不是真的厭惡劍元宮便好。
玉無涯微微笑,她手輕輕一抬,一道明亮皎潔的靈光落在姜采身上,月色皎皎。片刻後,姜采感覺到神海中的玉皇劍光華亮了些,不再那般萎靡。
玉無涯道:「玉皇劍的淬鍊是要用月光精華的。為師當年用這劍時,還留了一些,便都給予你,你慢慢淬鍊這劍吧。
「玉皇劍既然贈予了你,那在找到下一任主人前,無人能收回玉皇劍。所以即使你退出劍元宮,玉皇劍也是你的,我們就不必做樣子收回了——反正也沒人信。」
玉無涯說到這裡,眼中流露幾絲俏皮揶揄。這在她身上極為少見,姜采忍不住撲哧笑。
玉無涯再囑咐了她幾句,離去前最後將她望一眼,說道:「我去與掌教商量剔骨之事吧。阿采,這可不是你想像的那般輕鬆,那畢竟是抽骨,是疼入骨髓的……罷了,你這麼任性,吃點苦也是應該的。」
看出師父到底有些不高興,姜采莞爾。
她眷戀地凝望著師父的背影,在師父打開殿門時,她突然開口:「師父。」
玉無涯:「嗯?」
姜采認真道:「您不要收賀蘭圖為弟子,但可以指導他修為。我知道這不合理,但我希望我是師父唯一的弟子。」
玉無涯回頭看她,目有笑意:「……阿采啊,原來你也有這樣霸道的占有欲麼?」
姜采露出笑,並不解釋自己對師父命運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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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觀估計與劍元宮做了商量。
他們不想多生事端,於是長陽觀由張也寧主持的法會、劍元宮姜采的剔骨之刑,定在了同一天。
巫家少主巫長夜才剛剛清醒沒幾天,身上的傷還沒養好,就聽聞了那兩家仙門鬧出的大動作。他低罵一聲:
「艹,什麼意思啊?不就是不想讓張也寧和姜采互相支援嘛,故意定在了同一天。這長陽觀和劍元宮,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巫展眉趴在床榻邊,仰臉憂心:「那哥哥,我們要去看哪一個啊?」
巫長夜猶豫半天,說:「……去看姜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