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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知微靠在他懷裡,怔然抬頭。
罡風與海風一道吹襲,江臨抱緊她,他用那般溫潤的面容,說著非常無情的話:「你既然從來不喜歡芳來島,也不想當什麼少島主,更不想擔當起你應當承擔的責任。不如你與我一起走吧……
「離開這裡,和我回魔域。」
「魔域」二字,終於從他口說出。
盛知微握著他的手一下子用力。
江臨微笑:「怎麼?」
盛知微咳嗽著,慘聲:「沒什麼……我只是終於明確知道,原來我小時候與你一起待過的地方,真的是魔域。」
江臨:「自然是魔域。」
——只有魔域才會那般光怪陸離,有和修真界完全不同的風光。只有那裡才靈氣稀薄,修為極難,要靠魔氣維持。
只有那裡才會有那麼多騎行怪張的妖物、魔物,永遠看不到太陽,永遠沒有月亮、星光……那裡藏於蒲淶海,永無天日。
盛知微仰頭,看著半空中一道道死去的女修,看著她母親瘋了一樣奮不顧身地往前沖、又一次次被打退。
盛明曦哆嗦著慘聲:「不能毀我神像,不能毀我神像……我芳來島天下無雙,我們是最厲害的,你們不能摧毀我們……什麼都可以退,神像不能摧毀!」
她也是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
可她現在連個乞兒都不如。
不管她如何搖尾乞憐,其他人都瞧不起她。
盛知微恍惚道:「江臨,你會不會覺得他們很奇怪?為什麼要去護一個石頭?他們嚮往著傲明君的時代,可是傲明君的時代已經結束很久了……我們芳來島曾經有過美麗的傳說,說我們死後,道元之光不會化於天地間,而是會回歸蒲淶海。
「在我們的傳說中,我們是與蒲淶海最相近的人,蒲淶海養育了我們。
「沒有人願意被奴役,沒有人該為犧牲者。可是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只是留戀往昔,能有什麼用?打是打不過的,於是只能靠幻想去做夢。你看他們,多可笑。」
她這般說著,眼中流下眼淚,濛濛淚光中,她依然專注地望著那一個個赴死的女修們。
她輕聲與江臨說:「江臨,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是想要做什麼吧?你掩藏了這麼久,卻不動手,我很好奇,你是捨不得,還是沒有等到最好的時機……可是如今也不用你動手了,芳來島不是毀於魔之手,而是毀於修真界的討伐之下。
「因我拒婚,我是罪子。我不理解他們,可我……到底是芳來島的少島主。」
一滴淚,落在江臨手腕上。
他低頭,看到那滴晶瑩的清淚。他懷中的女子消失,他神色不變,瞬間自己也消失。
神像已在拔河中被定在了半空中,盛知微出現在半空中,要摧毀所有法力擋住那最猛烈的一波對神像的攻擊時,黑衣青年擋在了她身前。
他的衣袍被風鼓動,強大的、濃郁的魔氣自他周身散蕩開。他丟開了自己用不慣的劍,術法施展開來,赫然是魔氣自天邊慣來——
「長夜永寂——」
那重重純正的靈力被魔氣擋住,保住了即將裂開的神像。芳來島的女修們驚愕看去,來攻的長老們全都望來。
包括與姜采、張也寧二人打鬥的丹青君幾人:
「他是魔物!
「是高等魔物!」
江臨面上的偽裝一點點褪去,他依然是那副面容,卻在寸息之間,染上了邪魅之氣。他的眼眸幽黑,魔氣不加掩飾後,高等魔物的實力,將圍攻他的長老們瞬間擊退。
長老們圍住他,更加怒:「芳來島私藏魔物!」
江臨面無表情,他最後回頭,看一眼淚水滴在頰畔上的盛知微。盛知微茫茫然地向前走一步,卻被強大的靈力催襲,她從半空中跌落下去。她向前伸出手,然而那青年已經投入了戰鬥中。
他如同真正的天神一般擋在她身前,就如他們第一次相遇那般。
密密陣法掠起,咒術加持,各相指責來自四面八方,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江臨怎會是魔」……江臨被三重焚火包圍,滅魔之火,他如何抵擋?
這一切都像是故事的最開始——
「那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死麼?」
盛知微想:原來他是這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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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白日化,比姜采原本想的還要厲害。江臨實力高強,置身三重焚火之下,卻到底受到影響。
一個個女修仍在死去,長老們都被江臨是魔物的身份吸引走……
當他們施展開三重焚火,徹底燒死江臨時,姜采和張也寧皆是疲憊,姜采握著劍的手已隱隱發抖。
與她背著身的張也寧垂目:「如何?」
他看到她握劍的手上的血。
——夢境真的太難改變了。
他低聲:「你施出的靈力太強,還在不斷攀升……這裡不過是夢境,天地法則不如真實的世界,玉皇劍承受不起這般壓力。」
姜采忽然想到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她說:「我進入芳來島的時候,就預感玉皇劍承受不了。」
她再道:「張也寧,問你一個問題。」
張也寧的衣袖纏上她的手臂,被他拂過的地方,鮮血凝固,肌膚再生。他漫不經心:「嗯?」
姜采問:「夢境這麼難改變,改變了也不會改變絲毫現實。若是你的話,你還願意繼續白費力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