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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春山看著她,忽然想到,總是在為世間、為別人幫忙的人,便總會寂寞無比。
姜采是這樣。
張也寧也是這樣。
而他們遇到了彼此,這是過去天的張也寧,為他們贏來的機緣。
謝春山笑了,陪她一同站起,說:「那我便只好陪師妹一起走了。」
二人凝望著焚火修羅界的烈火,魔域中法器模擬的黑夜結束,白天到來。最後半個時辰結束,神識中有一道遮掩慢慢結束。姜采凌身化劍,縱身入空,向魔域外趕去。
謝春山隨她而走。
衝出魔穴的一剎那,萬丈紅霞蒸騰,天地大亮。張也寧在蒲淶海盡頭等待他們,對二人一點頭。眾人齊齊化光,直取長陽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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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觀中,已經三天合一的永秋君終於出了關。
所有修士懷著各異心情,在永秋君的召見之下,站在廣場上,看到廣場大陣中,盤腿坐著天龍長老玉無涯。
有人激動:永秋君是要當眾引玉無涯墮魔嗎?
那些去過姜采婚宴的人掩飾著自己的心虛:希望永秋君沒有察覺他們背著他的大動作。
永秋君沒有理會眾人各異的目光,他望著玉無涯。
天地很寧靜,靜得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聽到很多百姓在耳邊的哭泣求助聲。
他目光從玉無涯身上移開,又穿越過玉無涯,看向虛空。他好像看到萬千年的扶疏古國,看到死於仙人云升手下的子民們,看到神魔之戰的慘烈,看到蒲淶海分開天地那一瞬的壯美。
他靜靜地想著,靜靜地看著: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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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升帶著諸魔、諸修士,盛知微、巫展眉和眾芳來島女修跟隨,一樣前往長陽觀。
雲升凝望著雲海,透過雲海,長陽觀越來越清晰:
一萬年前,有一個人被拋入了深淵。
一萬年後,這個墮入深淵的人,終於站在深淵之底,落地了。
第159章 長陽觀中那早被設……
長陽觀中那早被設好的陣法中, 玉無涯盤腿坐於陣中,面容如霜,低垂著。待聽到周圍略微喧囂聲, 她緩緩抬頭。
這陣法, 是問心陣。
姜采曾死於道心質問下,而玉無涯面對和她弟子相同的境遇。
四方儘是修士,這一日觀望者比永秋君生辰那日來的人還要多。而滿堂風霜, 人海浮浮,玉無涯看著的人, 只有永秋君。她面容清潤柔美,氣質纖纖,只一雙眸子幽黑,直直看著永秋君。
永秋君不言不語。
他看著玉無涯的那種死寂冷淡目光,讓無人知曉他和玉無涯之間的舊日糾葛。此時此刻,龍女大鬧一夜後, 剛剛衝破永秋君對她設下的禁制, 前來前山廣場處, 希望能阻攔永秋君。
玉無涯靜默坐著, 她袖中藏著一隻金鼎龜。是昨夜潛入長陽觀,試圖救她的賀蘭圖。但是永秋君即使在閉關, 也不可能放任人救走玉無涯。玉無涯只好將賀蘭圖收入袖中, 在眾人眼皮下藏起來。
她猜永秋君應當是知道那隻金鼎龜在她這裡的。
永秋君開了口:「天龍長老, 你可願為了蒼生犧牲自己?」
萬年時間過去, 玉無涯溫柔嫻靜,一如當初。眾目睽睽之下,她柔聲:「如今輪到我墮魔了嗎?但我縱是修為不如仙尊,一輩子無法位列仙班, 可我心中無魔,永秋君要如何誘我墮魔?」
永秋君定定看著她。
他啞聲:「你莫要逼我。」
他這話說的,讓周圍人神色奇怪。
玉無涯則微微笑:「您試試看。」
永秋君眼睛極為細微地收縮一下,但他的冷硬心腸,經過整整一萬年的折磨,他已犧牲太多,再多的情於他,又有何益?
他便漠著聲音:「你知道萬年前的金鼎龜一族如何滅族,鮫人族如何滅族嗎?你知道你兄長為何死於無極之棄,屍骨不存,死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留給你嗎?」
玉無涯看著他。
她淡淡垂眼:「您曾告訴我,這些都是雲升公主害的。」
她停頓片刻,周身氣息微妙變化,在羸弱氣虛之餘,稍許凜冽。
她被陣法鎖著動彈不得,而若是熟悉她的人,會聽到她聲音的那一抹沙啞:「一萬年來,我正是一直懷疑這種說法,才堅持熬到現在。時間越往後,我越察覺當年您告訴我的漏洞滿滿的消息。
「雲升公主是魔,可我玉家是她的舊部。她若殺死我兄長,魔子於說為何反而對我一次次放過?我養了那麼久的小龜一去不復返,再次回到我身邊時,我發現他記憶全無,他壓根不記得他幼時被我飼養過的事。鮫人族的滅亡,若是那個鮫人少年引起的,最後您將他困在陣中用來折磨雲升公主,要說有仇,這仇也應該結束了。
「我曾無比相信你,但是……」
永秋君笑一聲。
他說:「你相信我,會讓你的弟子在長陽觀屢次作祟,將我的弟子哄騙走嗎?姜采夜闖長陽觀,試圖盜鏡那一夜的事,你事後連問你弟子一聲也不曾,一句交代也不給我……姜采對我諸多懷疑,從不信我,不斷挑釁重明與我離心……」
他聲音冷薄:「天龍長老,你從不信我。愛如草芥,是你說的,不是嗎?」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愛如草芥?這是何意?難道永秋君和天龍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