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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負手而立,站在張也寧身畔, 不多說話,只是和他一起走一段,她便十分珍惜,心情極好。
相處的日子處一點,少一日。她不知自己命運會走向什麼方向,不知何時會因自己的抱負而身隕。她不求人記, 不求人牽掛, 最好一個朋友也不必有。
她這一世唯一的自私, 也不過是希望有一個知心人知道她來過一場。
這個人是張也寧, 非常好。
她偏頭看張也寧,多看他一分, 心裡便多喜歡他一分。她也不必裝傻騙自己, 她知道自己正是情動之時, 正是最喜歡他的時候。她雖然不敢太妄情, 但是張也寧因她而渡情劫,她總是高興幾分。
只是無悔情劫,到底如何才算渡過呢?
是否他神海中的花開滿湖,便算過了?
姜采卻覺得應該不至於那般簡單。對於他們這種先天道體來說, 天道雷劫和生死迷劫已經是只要打殺就非常簡單能渡過的了,無悔情劫若是只要情動就能渡過,天道未免太過偏向他們。
姜采遲疑下,決定改日自己要偷偷見自己師父一面,問一問無悔情劫的渡法。最好,在她煉化魔疫之前,就能幫張也寧將情劫先過了。
她心中思慮重重,聽到旁邊張也寧說:「你看這字畫。」
一長廊燈籠下,姜采便仰頭,認真地去欣賞張也寧指給她的字畫。
她看這畫畫了些山水,有雨中涼亭,有牧童放牛,有老叟釣魚。
姜采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名堂。她暗自慚愧,自己從來一心練劍,對字畫的水平也就是個「看」的入門,能看懂畫的是什麼已經不錯,品鑑卻是不會了。
但是她豈會讓張也寧小看?
於是姜采態度極好地看了半天,裝模作樣地點評道:「不錯,這人畫的惟妙惟肖,雨點我也能看到。撲面而來便是一重春雨,讓人心曠神怡,看著很不錯。」
張也寧瞥她一眼。
夜火下,她被他眼中清和的光晃了一下。
姜采心裡納悶:他這一眼是什麼意思?
慚愧,她除了打架時和張也寧有默契,其他時候她是真不懂他。她也從沒琢磨過別人的心事。
姜采按照自己直來直往的風格琢磨了一陣子,又參考了下旁邊凡塵男女的做法,她恍然大悟,豪爽揮手:「你莫不是喜歡這字畫,暗示我買給你當禮物?直說便是。」
她委婉提點他:「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人與人之間不能只猜謎,你辟穀不吃飯,那長著的嘴自然只用來說話了。」
她要付錢時,張也寧按住了她的手。
他目中帶了一絲笑:「姜姑娘,我不是那意思。何況,哪有姑娘不停送男子禮物的?」
他偏過臉,輕聲:「你給我的已經很多了。」
姜采心中一盪見,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字畫,說:「這字畫是人間非常尋常的作品,畫工拙劣沒有技巧,充滿了匠氣。這般生硬的字畫,我是看不上的。」
攤販怒瞪:「喂!」
張也寧面不改色,姜采趕緊將他從攤販前拉走,回頭對那小販不好意思地賠笑。姜采忙著與人打交道,張也寧低頭看她幾眼,猶豫片刻,他還是一咬牙,將自己琢磨了許久的話說了下去:
「你看到字畫,就沒有想起什麼?」
姜采與他並肩,當即哀嚎捂臉,從指縫間擦出一隻眼:「不要讓我猜謎。你說嘛,你說了我才能知道嘛。」
張也寧心裡無奈。
他以為自己已是很不懂情趣的人,姜采竟也不枉多讓。他還以為她總撩撥他,是此中高手……張也寧心裡彆扭一下,忍著面上的滾燙,淡聲:
「雲河圖。」
姜采:「哦。」
她笑:「雲河圖很好用,是逃命利器。我一直忘了謝謝你。」
她戀戀不捨:「能將這法器多借我用段時間麼?我們魔域環境不太好,平時衣上沾了血什麼的不好處理,夜裡逃命時也很需要這法器。」
張也寧注意到她說的是「我們魔域」。
他心想她不打算回修真界了麼?
他心裡微沉,卻忍下了那一絲忐忑。他只說自己此時的主要目的:「我不是管你要雲河圖,我開放了禁忌,便是將圖暫時送給你了。你……日後記得還我就是。」
他沒說什麼時候還,姜采含笑地看他一眼。她低頭看他垂在身畔的手,糾結起來——想碰一下,握一下。
但是無緣無故,找不到藉口。
她兀自發愁時,張也寧也沉默了一陣子,緩緩道:「……姜姑娘,你是不是不會用雲河圖?」
姜采言簡意賅:「我會。」
張也寧又是一陣沉默,卻道:「我教你吧。」
姜采奇怪地看他一眼,說:「我會用雲河圖。」
張也寧淡聲:「我教一下你。」
姜采:「……」
她噗嗤一笑,心裡一動之下,不說話,只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她如願以償握到了他的手,心頭輕輕一跳時,二人交握的手間柔色光華亮起,在她神海間,他的聲音進來了:
「姜姑娘,定神靜心。」
姜采無所謂,他如何說,她便如何做。二人神識碰觸,在她的神海中生出一方幻象。張也寧將雲河圖的用法口訣,一一傳授。這倒是與姜采會的大同小異,姜采聽半晌,依然沒弄明白他刻意教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