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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繼續在街上行走。
姜采道:「你做這些,其實百姓們並不理解,也不贊同。不過是你靠著自己的身份在壓著不服的聲音,你擁有的好名聲,都會在你這般行為後,名聲一點點壞下去。大家會說雲升公主不向著人族,向著妖族和魔族,而妖族魔族的人會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哪邊都不討好。」
雲升公主道:「功在千秋。」
姜采沉默一下,微微一笑,承認:「是……如果你的構想能夠實現的話。」
但是一萬年後,也未曾實現。
不光未曾實現,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曾經的信仰願望了。那條墮魔之路,你走的……恐怕比我徹底得多。
姜采道:「這世上,愚昧者永遠是大多數,你試圖叫醒他們,說一遍不夠,要一遍又一遍地不停說。哪一步沒有走好,都會墜入無極深淵,永無翻身之日。殿下赤誠之心,卻未必有人理解……其實太子殿下說的也對,殿下這麼好的資質,不去修行,而混在塵世中處理這些事,有些可惜天分了。」
雲升公主扭頭笑,耳下銀墜打在面上,輕晃叮咚。
她笑眯眯:「上天生我,我便沒有浪費天分。擁有如此資質,怎敢懈怠不前?必然要燃盡此心此血,好報答上天寬厚之恩。
「百姓們只是現在不懂,十年,百年……當這天下人妖魔能夠不再征戰,維持著和平,哪怕是虛偽的和平,他們也會知道我今日所做沒有錯。我也不求人理解,這條大道,我會走下去的。」
姜采靜靜聽著。
當一萬年前的雲升公主說這些話時,她不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麼。當雲升公主踏上這條路時,她便是寂寞的、孤獨的。沒有鮮花喝彩,沒有掌聲夾道……太子的聲望會越來越高,雲升公主的聲望卻會毀譽參半。
甚至一萬年以後,世上無人再記得這些。
姜采忽然明白日後的魔子於說,為什麼會對自己青睞,幾次對自己「放水」,說什麼姜采很像曾經的她。姜采走的路,也許魔子早已走過。可能魔子知道自己走的路很難,會迎來無邊的詆毀和黑暗,但她也許沒想到那條路會那麼黑,會那麼漫無盡頭。
那條路,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姜采恍惚間,心臟一痛,閉了目。她想到自己入夢前,巫展眉是借用了龍女神魂牽連中的魔子的那一點道元之力。
如果魔子沒有真正的死,如果她和張也寧猜測的是真的話,那他們進入扶疏舊夢,那個女子,一定是能感應到的……感應到了,卻沒有阻攔。
是否是說,魔子於說是想讓他們看看她的過往,她的故事?魔子於說,是否也曾經懷念過那個雲升公主?
但是……雲升公主到底是要如何墮魔,才能成為魔子呢?
整個魔域,可都是以魔子為心臟,與她相依相伴的啊……這是多大的力量,能夠成為魔之子?
雲升拍一下姜采的肩:「你在想什麼?」
姜採回神,道:「想如何追殺江臨。」
雲升還沒回答,二女就聽天上一道靈獸鳴嘯。下方那些妖看到有妖給人做靈寵,又開始破口大罵,說人奴役妖族。雲升公主一擺手,讓自己的靈獸化成了人形,去和那些妖吵架……而她自己拿過信件,快速一掃:
「姜姑娘,我們走!
「找到江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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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帶著盛知微一直在逃。
他不明白,以往雙方大戰你來我往,卻也不會窮追不捨。為什麼這一次,雲升公主一定要追捕到他?若說這一次戰爭修士死的人多,但因為時光長河的開啟,魔族死的也不少,修士應該心態平衡才對。
雲升公主到底為什麼這次這麼執拗?
盛知微被江臨一路抱在懷中,她一直安靜乖巧,不說多餘的話,不做多餘的事。不知她真正幼年時是否也這樣,但起碼她現在這樣,江臨就不會丟下她。
在江臨眼中,她目前對他還有用。
盛知微也願意對他有用。
江臨傷勢沒有好全,再次踏上逃亡之路。出城前,前方氣息落下,他停下步,與言笑晏晏的雲升公主當面。江臨懷中用襁褓帶著盛知微,他猛地回身向後,後方路被一陌生翠衣女子擋住。
那姑娘大氣十分,抱臂蒙眼,衣袂如飛,青煙筆直。
江臨被夾在中間,緩緩拿起劍。能和雲升一起來堵他的女子,必然不容小覷。他懷裡的盛知微扒著他肩膀,在江臨縱身向外疾躍時,她看到了江臨身後的翠衣女修——姜采!
姜采竟然和日後的魔子聯手,對付江臨!
這魔幻的場景,讓盛知微年幼的小臉一抽,眼神在一瞬間空茫。她不解自己進入的這個夢怎麼回事,姜采怎麼可能和魔子合作。但是眼下場景,不容盛知微想太多。
江臨入戰場,姜采和雲升一前一後同時出手。那玉皇劍在雲升手中,本已讓盛知微眼皮直抽;姜采竟然還不用劍,而是用術法攻擊……
盛知微被抱在江臨懷裡,江臨的每一次大幅動作,都激得她頭暈眼花,眼前金星亂跳。盛知微努力忍著,想自己不能給江臨拖後腿。但是三人之間打鬥造成的結果太轟烈,盛知微一個幼童在其中,撐不到他們分出勝負,已經慘白著小臉,口吐白沫了。
雲升最先注意道,高喝:「江臨,我們並非要殺你,而是與你談判。你先放下那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