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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知微如同察覺不到他的敷衍一般,感激一笑,舉樽道:「辛苦張道友了。」
張也寧:「我不飲酒,以茶代酒。」
盛知微含笑。
盛知微再用同樣方式向姜采敬酒,將姜采誇讚一通:「以前總聽到姜道友的大名,實在心嚮往之。沒想到你我見面初始,是在這樣的場合,知微實在慚愧。」
姜采應了她的酒。
一飲而盡後,姜采斟酌著:「盛姑娘有想好你母親被問罪後,芳來島日後何去何從麼?」
盛知微嘆道:「解散芳來島吧。」
姜采眉心一跳——這個回答,與夢中那時候的盛知微一模一樣。
盛知微道:「說來慚愧,我被困在芳來島太久了,從來沒機會四處走一走。母親這一次的行為犯了大忌,我知道修真界不會饒了我們。但是我又知道你們是好人——所以我會親自放你們出島,但是請多給我些時間,讓我將島中女修們送走。
「大家各自亡命天涯,生死由命,我已管不了了。」
姜采嘆:「也好。」
殿中女修們沉默,皆戚戚然;情感豐富的,已經低頭哽咽,啜泣聲此起彼伏,極為細微。
巫長夜在後聽得尷尬無比,他想與旁邊人說話,結果左手邊是捏著一杯酒不知道走神到了哪裡的謝春山,右手邊是眼圈同樣泛紅、與芳來島女修們頗能共情的雨歸。
巫長夜錯愕半天,閉嘴繼續當木頭人,低頭悶吃,將談判的事情交給那兩位首席了。
不過場上主要是姜采旁敲側擊與盛知微互相試探,張也寧不怎麼說話,他端坐席前,不喝水不用餐,如同真正的石頭一般油鹽不進,讓人頗為氣餒。
倒是姜采和盛知微酒過三巡後,已經談笑風生,就差結拜姐妹了。
最後盛知微舉杯再敬眾人酒:「芳來島前途,就辛苦諸位了。」
諸人連忙舉杯。
時辰這般一點點過去,外頭鼓聲再敲響時,一直安靜立在盛知微身後的長水身子向前邁步,恭敬低聲:
「主人,開陣的時辰到了。」
一時間,下方的客人們都心露警惕:
姜采慢悠悠地轉著酒樽,另一手低垂貼著膝蓋,做好戰鬥準備;張也寧無動於衷;謝春山微偏臉看向盛知微,他噙著笑的桃花眼中,暈上了幾分森然之意;巫長夜手按在自己腰上的狼毫,兩隻不同顏色的眼睛,光澤流轉間,差異開始變大;雨歸身子前傾,也握緊了袖中的金扇子。
盛知微則如同察覺不到他們的緊張一般。
她將酒樽放下,說:「好。」
她站起來,手向上一划,頭頂宮殿消失露空,一片爛然星河出現在諸人眼前。盛知微拔身而起,虛立於半空,手中掐訣,一道道訣打在那片星河,光華流轉。
隨著她的動作,那道諸人如何都衝破不出去的星河上,開始出現重重金色的符咒紋印。
這些符咒,之前諸人都是看不到的!
巫長夜脫口而出:「我去,她居然真的在給我們開陣?」
——他一直做好了這女人會陰他們的準備!
姜采疑問地看向張也寧。
張也寧已然起身,仰頭看著半空中盛知微的動作。他時而蹙眉,時而恍然,雙目幽若,重重道法之光流轉,快速計算著這繁複陣法。
他道:「此古陣法流傳自上古,現在修士會破的已經不多了,芳來島還是底蘊深厚的。盛姑娘是真的在幫我們開陣。」
諸人與他一起靜待。
眼看那陣法一重重打開,空氣中無形的阻攔一點點破開,忽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跌撞著衝進殿中。
謝春山暗道不好,他身子一縱飛去殿門口,就要阻攔。但是那裡早有女修做好準備,與他一對掌,外面奔來的女修便撲入了殿中,撲倒在了地上。
這女修高聲:「少島主,不能放他們離開!
「他們中那個侍女被我們發現了,他們企圖帶走所有被關押的人,一起離開這裡!」
姜采唇角翹了翹,站起來,望向這個告狀女修盯著他們的仇恨目光。
半空中,盛知微動作停下。她睜開眼,俯眼看向地面上的人。
她笑容有些淡:「幾位客人,請解釋一下。」
姜采笑吟吟,詫異道:「解釋什麼?難道盛島主犯錯,不應該承認所有錯誤麼?煉製『無生皮』,本為惡。既然她要伏誅,我以為我們帶走那些還未變成『無生皮』的修士,是我們默認的。」
盛知微看著姜采。
她神色更淡:「我只承諾讓你們離開,從未承諾讓那些人離開。除了你們幾位是誤闖我芳來島,其他人闖入芳來島的,能是什麼好貨色?我向來恩怨分明,我敬重你們,卻沒打算放他們走。」
姜采微笑:「姑娘在刻意模糊了。許多修士被關押進來,與我們是出於同樣的目的——想查清芳來島發生了什麼事。你將這部分人當成是買賣無生皮的人,未免有些過分。」
她轉著手中杯子,眸子低斂,笑意淺淡:「讓我猜猜,你非要留下這些人,是什麼目的呢?真的是嫉惡如仇麼?」
盛知微:「那姜道友以為我是什麼目的?」
姜采笑:「我以為啊,是你練就的『無生皮』還不夠數量,遠遠不夠你用。你將我們先放出去,然後趁這段時間,將所有被關押的男修都練成無生皮,來供養你這個『逆元骨』。」